十月是收获的季节。
不知不觉程新海开学也有一个月了,国庆节加周末放假两天。回到家发现院子里堆满了庄稼,花生,玉米,黄豆,簸上摊着棉花,晚饭吃了新挖的红薯。秋收虽然忙碌和辛苦,但父母的心气儿很高昂。又说起庄稼晾晒的问题,担心下雨粮食捂霉,从去年秋收开始,队里的晒场就不够用了,人们把庄稼晒得到处都是,房前屋后,大路小路,地头沟边。
晚饭后父亲带着被子到地里看庄稼,程新海带着弟弟妹妹看书写作业,母亲刷完锅摘花生。没多久听村里有人喊:“下雨喽,快收庄稼了。”
母亲喊上程新海带着雨布开始往地里赶,弟弟妹妹见了,哭丧着脸喊家里没大人了害怕,没办法,只好带着俩累赘,摸黑跌跌撞撞往地里赶,走在路上雨滴明显稠了。到了地里,父亲一个人已开始忙起来了,安顿好两个小的,收的收,盖的盖,忙活完了一阵风吹过,雨竟然停了。今晚不知道多少人骂老天爷,尽戏弄人。
回到家躺在床上,程新海又想起后世,种地的人越来越少,人们大多数时间都是打牌,看电视,收庄稼了机器开到地里,来回几趟就干干净净,贩粮食的等在地头,一把清。当然不能算细账,算了肯定亏钱。家庭收入已不靠这点儿地里的收入了。社会还在进步,人们越来越舒服了。
第二天早早下地摊晒庄稼,刨花生。连早中饭也是在地里吃的,正是下力气的时候了,比平时丰盛多了。太阳高照,汗透衣背,人们没了往日的闲聊,个个埋头苦干,一年的现金收入就靠秋收了。没有大队小队鼓动,没有大喇叭哇哇叫,也没公社下来视察,一切都是有条不紊,这就是真实的力量。
天黑收工回家,路上遇到本队队长一家人,没了在生产队时的趾高气扬,队长老婆以前细皮嫩肉的,现在也成了黄脸婆。程新海想到上星期交的作文上,把队长写成了大公无私,关心群众,队长婆娘积极劳动,问候孤寡的好人家,事例丰富,感情真切,自己都感动哭了。曹老师,对不起,我骗你了,我一定在日记里好好反醒。
收完了花生玉米就到了寒露,人们开始犁地种麦,红薯开始拱地皮了,便割秧、刨地。拉回家下到滘里能吃到来年春天,还有的切成红薯干,磨成面,和面粉混在一起蒸馒头,虽然黑,吃着是甜的。当然吃多了就没那么好吃了。物以稀为贵,到了新世纪,黑面窝窝头只能在宴会上看到了。
说起种地施肥,这个时候大部分都是农家肥,化肥还是紧俏物资,碳酸氢钠是本地区产的唯一化肥,尿素只有在报纸上看到影子。还要再过几年,美国尿素才能看到有卖的,假化肥不时被曝出来。程新海家亲戚拖亲戚才买到四袋,还有点儿返潮。往菜地里又撒了一袋,菜是一天一个样地长大,隔几天就发现被人拔了一颗又一颗,父亲就在地里搭了棚子看着。过了农历十月一日,给祖坟烧完纸,萝卜有手腕粗,白菜开始绑绳包芯。
经过两个月学习,程新海迎来了期中考试,这是对一段学习的检验,和大多数同学一样,程新海即期待又忐忑。考试是在操场上进行的,一排排整整齐齐,卷子是油印的,味道刺鼻。语文试卷第一道大题是填空,有拼音填空、词语填空、诗词填空,下面是选择、解释、判断对错、阅读理解、作文。满分100,作文就占30分,写《我的………》,不少于600字。程新海两世为人,考试还是很紧张的。
代数和几何是一张卷,合称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是综合题,汇合了代数和几何知识。程新海磕磕绊绊用了好几个步骤才得到答案。
剩下的考试适应了节奏也就那样了,答题都有点把握。只有历史考试时,让回答秋收起义的意义,程新海有点小紧张,只记得一句: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战争运动,积累了战争经验。15分能得一半就不错了。
考了两天试,放假回家。一看时间,霜降过了,大部分麦子都已种下,粮食都已晒干归藏,人们稍稍松了一口气。摘花生,搓玉米成了闲不住的活儿。村干部便开始家家户户崔着卖花生玉米了,好交提溜,每人25,比去年题高了5块。没办法,种地纳粮,天经地义。父母问到了期中考试,程新海弱弱回答,还行,下个星期知道分数。
天气一天天变凉,人们都换上了长衣长裤,虽然还是补订摞补订,但还是遮掩不住丰收的希望。二遛子还是二遛子,分到的地还是没好好种,这种人最后有的发家致富,有的打一辈子光棍,还有的过两年吃了枪子儿。日子最难过的是大大小小的村干部,以前经常看到那些人在一起打蓝球,唱歌跳舞,表演节目,现在爬在地里刨土,老实多了。还有吃五保的,没了照顾,灰败了许多。
算了算了日子,萝卜白菜快要收了,卖菜的事情是个难题,程新海要好好算计算计。
周日晚上的早自习,班主任把期中考试成绩公布出来,程新海考了全班第十八名,635分语文和英语拉了后腿,不上不下,看样子重生不是万能的,。排在前面有几个平时也没看到学习多努力,成绩就好,看样子人不能和人比,聪明人还是有的,而自己还是反应迟钝。好在分数差距不大,只和第一名也就是同桌徐顺少14.5分。看样子还要继续努力了。
接下来两天讲平卷子,程新海发现错的大都是基础题,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啊。好在还有点儿时间,程新海打算从小学复习,一点一点积累了。几个月的相处,程新海适应了学校的一切,吃饭插队,上课说悄悄话,找没人的地方大小便,偷偷观察女同学,没了重生者的格格不入,有时候还跑到街上看热闹,嘻嘻哈哈的没心没肺。
霜降过后,天越来越冷了,再不收萝卜白菜就当误种麦了,程新海周末回家,菜刚收完,扒了多余的叶子,整整齐齐码在墙角,周围堆了土,上部盖着笘子以防止水份蒸发,。扒下的叶子洗净,用开水烫过,让太阳晒着,这也是可以吃的。
“爹,你去借杆秤,明儿早进城卖着试试”。
“行,家里的事你别太操心。期中考试成绩咋样?”
“635分儿,班里排18名。”
父亲没说什么,出门借称。因为以前没多少东西卖,称已经快绝种了,全队只有队长家有一杆,能称150斤。
还和夏天卖玉米一样,早早起床,装了大半车,两样都有,六百多斤,母亲送到公路上回去了,父子俩埋头往城里赶。
进了城,拉到铁路局家属院,没怎么吆喝,几家就分完了。白菜6分,萝卜8分一斤,卖了43.5。这两样菜产量比玉米高多了,亩产4000斤还是有的,主要是水份大。
赶回家的路上,程新海和父亲商量,冬闲的时候到瓦房公社买头牛。父母亲过日子没什么主意,别人怎么过自己就怎么过,程新海两辈子为人,注意还是很正的。
到了黄庄公社,程新海想到晚上的自习课,不打算回去了。
“爹,给我5块钱买双鞋,还有墨水,”抬起脚让父亲看:“都露脚趾头了”。父亲没说什么,从藏钱的口袋摸出五张工农兵。嘱咐了几句,回去了。
这是程新海重生后三个月来口袋里第一次揣钱,有点激动。忙跑到供销社,买了双黄胶鞋,一瓶墨水,总共才2块9毛钱,剩下的2块1他打算藏私房钱。
去学校的路上,远远看到公社红底黑字的牌匾换了,走近一看,白底红字,上写着:……黄庄乡……府,噢,公社成了历史了,新形势开始来了。程新海脚步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