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鑫月发来微信提醒我晚上吃饭的事,我这才想起来那天是我自己说的周末吃饭,差点给忘了。
我想了想,还是发了个语音给天空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去。
他回得很慢,估计手机不在身边,我也没催他。
我边上班边时不时看下手机,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回我,说没兴趣。
在家吃饭难道更有兴趣?
这是我们常来的一家湘菜馆,东西做得很正宗,特别是辣椒炒肉和剁椒鱼头,每次我们都必点。我比陈鑫月晚到,菜都已经上桌了,但他没有吃,在等我。
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最近很忙吗?约你吃个饭要等这么久。”
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这个秘密只属于我和天空,其他人谁都不能说,包括陈鑫月。
“对啊。”我看看桌上的菜,“又是这些菜。”
“要不你再看看还要不要点些别的。”
“行,就这些吧。”
“我还是了解你的,喜欢的就盯着吃。”
我想起天空也说他是最了解我的人。
如果陈鑫月要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会怎么样?
“怎么了?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说。
我夹了一筷子肉放到陈鑫月碗里,心想改天一定要带天空来吃吃这里的菜。
“吃完饭我们去泡吧?”陈鑫月说,“去Y吧,那儿的漂亮美眉多得很。”
“没兴趣。”我看看时间,本来下班就晚,现在都快九点了。
“你又没事,回去这么早干嘛?再说明天又不上班。走走走。”
要是平时,闲着没事去也就去了。
可是今天,我却只想回家。
“改天吧。”我说。
陈鑫月不干了:“现在约你吃个饭泡个吧都这么难了啊?”
“哪儿难了?”我还是想推,“今天真累了,不想去。改天改天。”
“不行,你现在怎么老改天改天的,你干脆改名叫夏改天算了,今天必须去。”
我无可奈何,吃完饭只好跟他去了挺有名的Y吧,叫这个名是因为它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的酒吧,酒店名字的第一个字母是Y。
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不同于街头那种一般的酒吧,这间酒吧很高档,哪怕连洗手间都装潢得美轮美奂,里面的香味让人都不觉得它是厕所。
酒吧分室内和室外,室外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游泳池,泳池周围错错落落摆了一些白色的桌椅,地面隐秘地藏有一些小音响,从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背景音乐。
室内则是另一番天地,还未到门口就感觉到地板都在震动,那强烈的低音炮能把心脏给你抖出来。里面灯光幽暗,中间有个漂亮的舞台,在这里表演的人基本都是老外,据说这里无论是灯光音响还是乐队演奏都是很不错的。
室内已没有空位,我正好也想安静,否则说个话都能把唾液喷到对方脸上。于是我们在泳池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陈鑫月点了瓶洋酒,没几分钟,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子不请自来地坐在了我们这一桌的另外两个空座位上。其中一个女孩子的衣服就是件小吊带,整个后背只有一根带子系着,仿佛诱惑人去轻轻一拉。
不得不承认她们很漂亮,身材也好,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而且很年轻。
穿吊带的女孩子冲着我一笑,嗲嗲地问:“帅哥,可不可以请我们喝酒呀?”
我笑笑,请服务员再拿两个杯子来。
陈鑫月不满,对着那女孩子说:“小妹妹,酒可是我买的,我还没说话呢。”
吊带女孩发出一串让我肉麻的笑声,犹如波浪一样卷曲的棕色长发也跟着身体大幅度地甩了甩。她把身体贴过去,手很亲热地拍在了陈鑫月的身上,娇滴滴地说:“哎呀这哥哥,谁买的不一样。”
陈鑫月估计骨头都酥了,左手顺势就放在了女孩的背上。我自作多情地开始担心那根细细的随意打了个结的带子。
另一个穿着短裙露出好看的腿的女孩子从精致的小包里掏出一根女士薄荷烟动作娴熟地点上,又顺手递了一根给吊带女孩,并且把自己的嘴往她那一递,帮她把烟点燃,然后靠回椅背慵懒地在烟雾中半眯着眼盯着我看。
我兴致索然地喝了口酒,看了看表,十点不到,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天空在干嘛。
我打字问他:你在干嘛?
等了几分钟,他没回。
陈鑫月已经和吊带女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笑得松垮垮的,春风荡漾。
短裙女时不时加入一下他们的谈话,剩下的时间就在盯我,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
我坐立难安,瞄了眼手机屏幕,还是黑屏。
我又按开手机打字:天空同学?
发送。
天空?
发送。
等了一会儿,手机屏幕黑下去。
“喂,帅哥,你也和我姐妹聊一聊嘛。”吊带女撒娇着对我说。
我微微一笑,客气又不失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可能得先回去。”
然后我抬起下巴对着陈鑫月点了点。
“怎么回事?”他有点不高兴。
“我妈催我回去呢。”我扬了扬手机,站起来。
“唉!真没劲。这才几点?”他失望地叹气。
“你继续啊,又没叫你走。”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走。
“你居然敢丢下我一个人?”说着他就想站起来。
其实我是知道他的,就嘴上咋乎一下。
我按他坐下:“别扫兴,你们继续。”
如我所料,他就又坐下了,吊带背心如获至宝地又黏上去。
“好吧,那咱们下次再约,你路上小心。”
果然,送到嘴边的菜,他是不舍得不吃的。
出门后我边走边看手机,天空还是没有回我信息。
我赶紧给他打过去,可是响了半天,也没人接。
我看看时间,才十点,他不会这么早睡。
我有点慌,想都没多想就打了我母亲的电话。
母亲的电话是老人机,最大的优点就是铃声特别大。
“喂?秋冬?你怎么还不回来啊?”老太太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控制一下音量,扯着大嗓门喊。
“马上马上……”
“好,那我挂了啊。”
“哎,妈,等等!”我赶紧制止她,否则电话就挂了,平时经常这样,我话还没讲完呢,她就单方面结束了,挂电话挂得你猝不及防。
“哦哦,还没讲完?”母亲问。
“那个……天空呢?”
“你找他?他在和我们看电视呢……来,天空,秋冬找你。”说完就听到天空的声音传来:“喂?”
“你手机呢?”我有点来气,声音就有点冲。
“在我房间,怎么了?”他平静地说。
“我……”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很没有底气似的,我这兴师问罪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可笑。
“还不回来?”他问。
“马上。”我心烦意乱,就把电话挂了。
回到家,他们三个人在看着电视吃西瓜,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母亲招呼我:“怎么这么晚?快去洗个手来吃西瓜。
我去洗了个手回来刚往沙发上一坐,母亲就问:“晚饭吃的啥?”
“湘菜。”
“就你们常去的那家好吃的湘菜?”
“嗯。”我大口啃着西瓜。
“你怎么不带天空一起去?”
“他自己不去啊。”我提高音量,心里气呼呼地嘀咕,跟个老年人似的在家看电视。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喝酒了?”母亲嫌弃地凑近我闻了闻。
“嗯。”我闷头又拿了一块瓜,一眼都没看天空。
“我就不愿你跟那个陈鑫月混,总是带你去喝酒。”
“没喝多少,我不是提前回来了嘛。”
“他还在那?”
“嗯。”
母亲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乖还提前回来?而且你都走了,他一个人在餐馆干嘛?”
“不是在餐馆,在酒吧。”
“哦,你们又去泡吧了?就你俩?”
“嗯。”
“那更奇怪了,你都走了,他一个人在酒吧玩啥?”
“也,也不是他一个人吧,还有别人。”
“别人?你刚才不是说就你俩嘛!”母亲说着画风突然就变了,脸上出现暧昧地笑容,“女孩子?”
“嗯。”
“啊?!那你先回来干什么?”母亲着急地一捶沙发。“漂亮吗?是做什么工作的?”
父亲也吃着西瓜,一副标准吃瓜群众的样子期待地看着我。
“漂亮啊。”
“你看你,你看你,那么早回来干嘛!”母亲气得直跺脚,看样子简直想一脚又把我踢回去。
“那有没有发展的可能?”父亲终于也忍不住插话,直奔主题。
“不知道。”我说。
天空站起来去了洗手间,我瞟了他一眼,他没什么表情。
我的心里窝着火,别别扭扭地说不清道不明。
“那就是有可能?”母亲激动地两只手不知往哪儿摆,“那快提上议程,加快速度。”
我回忆了下,刚才我明明说的是不知道啊,怎么就要提上议程了!
看来说话要滴水不漏才行,这种事在父母面前漏出去一滴水她们看到的就是汪洋大海。
我有点后悔刚才一冲动说的话,父母现在容易对这种事认真,不能让她们随便心存幻想瞎激动,于是我说:“那俩女孩又抽烟又喝酒的,衣服后面只有根带子。”我的手比划给她们看,“你们要这样的儿媳妇不?”
“咦。”父母几乎同时皱皱眉,发出同样嫌弃的声音。
“就是,我也不会喜欢这样的。我困了,去洗澡了。”说完我站起来。
刚走到我房门口,电话响了。
又是陈鑫月。
“到家了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嗯,到了。”我说。
“那个,我家思思妹妹说明天早上一起去喝茶。”
“思思妹妹?”我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唱起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咳……就Y吧!”他提醒我。
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勾搭到要一起喝茶了,刚想推脱有事去不了,就听到外面洗手间的门开了。
我改变了主意。
“明天早上?”我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喝茶?可以啊,思思妹妹和她那个姐妹是吧?”
陈鑫月愣了一下,马上夸张地笑起来:“哟,看来你……啊,哈哈哈。”大概吊带背心和她朋友还在他旁边,他不方便说得那么直接,但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没想到我一点没拒绝就答应了。
“那明天早上十点在海夏酒楼见。离你那也不是很远。”他说。
“好啊,不见不散。”说完我挂了电话走出去。
天空果然在我门外,看样子是想等我打完电话进来找我。
他朝我笑笑:“明天要去约会?”
“……嗯。”我说。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没说话。我就觉得好像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一样。
“你怎么不回我信息不接我电话?”我想起我本来是有点生他的气的,就正好转移了话题。
“手机在房间,没听见。”说完他想走,我霸道地挡住他。
他抬了抬眉,嘴角微微上扬:“这还真有点花木的样子了。”
我怀疑地盯着他:“不是故意不回的?”
他往旁边的墙上一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为什么要故意?”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觉得心头莫名其妙地在冒火,于是很大声地说:“你的手机要时刻跟着你嘛,放那么远,有什么用?”
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讲道理,不可思议,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我在家,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温柔地说,说完拍拍我的头,“快去洗澡吧。”
“我哪有担心,只是别人不回我电话不回信息我就特别烦,那你们还配手机干嘛,万一要找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他抿抿嘴,点点头:“对,以后不会了。”
这样一张漫画脸再加上这么好的认错态度,就是最好的灭火器。
而且看着这张脸,我竟然马上开始反省,觉得自己太小题大作,太得理不饶人了。
我嗯了一声,赶紧见好就收,绕过他就往洗手间走。
“对了。”他在我身后说。
我回头看他。
“你回来这么早干什么?你看看阿姨多着急。”他幽幽地看着我说。
我握紧了拳头,可是他已经转身回了他的房间。
想着明早跟陈鑫月他们去喝茶,心里更烦躁,不免后悔起自己怎么那么冲动就随意答应了他。
怎么搞的,我有种方寸大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