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东升,微风轻拂,香风阵阵,宫里一年一度的中秋大宴开始了。
此次宴会照例由林贵妃主持,比较有身份的皇室宗亲、东都内五品以上的朝庭官员及有诰命的夫人,当然还有些费劲心机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娘子。
揽月阁外每十米分站着一个提宫灯的小宫人和内侍,揽月阁内灯火灿若星子,太液池上的风缓缓卷起柱旁的纱帘,帘下荷花摇曳,帘内丽人生姿。
李妙然和顾小胖、白小冰三人躲在一根大柱子后,抱着一盘从宫人手里截下的糕点,大快朵颐,偶尔点评一下阁内那些热点人物。
顾小胖号称东都小灵通也是名不虚传的。
譬如李妙然前世活了十八年都不知道,那个一脸正气,朝堂上动不动就参人家教不严,男女关系不检点的赵御史,家里面小妾都娶到十八房,最近正在物色第十九。
还有那个史部的盛侍郎,据说飘香楼里的瑶姬姑娘最大的恩客就是这一个。
嗯,嗯,那面那个胡子有点白的童学士更是个厉害的,换老婆的速度都快赶上东都的小报更新了。
那个,那个胖成熊的笑哈哈的朱大夫,听说是个怕老婆的,曾经有一次因为收了上司赏的美人被老婆举着刀追了一条街,后来抱着他家上司哭着求把美人收回的主。
、、、、
李妙然吞了一大块云片糕,啧、啧,她想到上一辈子那个赵御史站在朝堂上义正辞严地指责一个四品京官沉溺酒色难当大任时的正气凛然、又想到这个盛侍郎在江南遭灾时她号召官员捐银救灾,这人捐了二百两哭的和死了亲娘一样,嗯那个童学士娶老婆的事迹她不清楚,但他当年出的那本《烈女传》可是风头无二,对,对,这个朱大夫就更不简单了,听说他后来被调到离京八百里的西京城任知府,城破时和夫人相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人不可貌想啊!李妙然感叹。
“你们三个躲在这里干什么?”有人走来。
顾小胖捂着被他二哥踹的屁股,敢怒不敢言。
白小冰嘴里有吃的,本着淑女最后的礼仪,她捂着嘴转过头,怒力吞咽。
李妙然施施然地捻起一片云片糕:“躲清净呀。”
顾子路敢踢自己弟弟,可没胆子踢公主,更何况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张若朴瞟了一眼地下三个毫无形象席地而坐的人,略带嫌弃地移开眼,眼不见心不烦。
李妙然刚刚好逮到他这个嫌弃的眼神,嘴一撇,你看不惯我,正好,我也看你不顺眼、哼。
张若朴皱了皱眉,他不要与小孩子计较,但这小孩子总能气到他,怎么破。
大概好看的人走到哪都引人注目,譬如她的姐姐,譬如张若朴。
此时小脸粉粉的李妍然站在那群贵女中间,恰如春日最盛的那朵,灿若云霞,美的动人心弦。
李妙然下意识地就去看张若朴,上辈子她可是看过这人初见李妍然时的惊艳眼神,这辈子,她也不会错过。
咦,那个面无表情,板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一百钱的人是谁?
李妙然瞪圆了眼,惊艳呢,欣赏呢,倾慕呢,她眨了眨眼、剧情不对呀
李妍然倒是一如前世看到张若朴,眼神就变了。
李妙然支着小下巴,无心美食,想不通呀,女主仍在线,男主好像不按套路出牌。
“哼!”李妍然在她的裙角上跺了一脚坐下怒气冲冲地坐下。
李妙然斜瞟了一眼,换前世她定会还回这一脚,不过今天她心情好,她扭过脸,不理会李妍然,那跳舞的美人有点眼熟呀。
“你今天居然没还回来,为什么?”李妍然还不依不饶了。
李妙然收回目光,看向李妍然,前世李妍然才女的名声究竟是谁给的,她想将那人拉出来问问:“还什么?”
李妍然:“我踩了你的裙子啊。”
李妙然点头:“我知道啊。”
李妍然怒道:‘你以前不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讨回来的嘛。’
李妙然心说姐姐,你也说了是以前了:‘李妍然,你觉得咱俩个天天这样闹有意思嘛。’
李妍然一愣:“你什么意思?”
李妙然一笑:‘我们以后若能和平相处,就和平相处,若不能,就互相远着点吧。’
李妍然伸手扯住李妙然的衣袖:‘你究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妙然看着自己衣袖上那只青筋显现的手,叹气,她们虽是姐妹,但却不能如普通人家那样相亲相爱,可必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比李妍然幸运些看过彼此的结局,谁也比谁强不到那里去,这一世、、、、她看了李妍然一眼,站起来想走。
李妍然正在气头上,怎么肯放过她。
她扯住李妙然的衣袖,用力一扯,李妙然论年纪、力气都不如她,被她扯的歪了半个身子,宽大的衣袖又带翻了案上的酒水,淋淋漓漓地洒了她半身。
她跌坐在地上,酒杯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这边的动静让喧闹的大殿忽地静止下来,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人人都知道,皇后、贵妃不合,皇帝偏宠,可那只是传说,有什么比眼见的更有说服力呢。
李妍然乍着手愣在那儿,李妙然拎着湿了半幅的裙角看着傻了的李妍然,有胆惹事,却无力平非。
皇帝变了脸,贵妃傻了眼,大臣则瞪大了眼,有什么比八卦在眼前更让人激动的。
顾小胖不顾自己二哥的拉阻,从男宾那里一路冲过来:“阿妙,阿妙,你有没有伤到?”
白小冰也从母亲身边跑来,手里还抱着自己入宫穿的披风:“阿妙,快披上这个。”
李妙然忽然就笑了,有朋友真好呀。
她决定回去就将顾小胖的银子还回去。
从明天起还要努力给白小冰攒点嫁妆。
她叹了口气,能力越大的人,责任越大呀。
论人情世故那家强,宫里林贵妃若认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她被几个大宫女连搀带抱地带到偏殿,她的阿爹从头至尾连句话都没说过,问题也没让她发表一下就此次意外事故的阐述,真真是遗憾呀。
顾小胖和白小冰从头至尾陪着她,安慰她,她比前世强,这一世终于不再是从头至尾一个人只能躲起来哭了。
“你别难过,阿妙。”顾小胖拍着她的肩。
李妙然眨眨眼:‘我没有难过。’
顾小胖很有同感道:‘我也常常被我哥哥们欺负,我阿爹、阿娘都向着我的哥哥们,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阿妙。’
李妙然摇头:‘我真的没有难过,我只是怕我阿娘难过,她身体不好,我不想她担心。’
白小冰道:“太医都不管用么?”
李妙然再次摇头:“不管用。”
顾小胖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件事,我们去找张六哥,他的师父孤鸿先生可是很厉害的人,他一定有办法替你治好你阿娘的。’
李妙然疑惑地望过去:‘什么?’
顾小胖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你听说过西川的落霞山嘛?”
李妙然摇头、白小冰点头。
顾小胖道:“西川有个落霞山,山上有个重阳宫,重阳宫里的孤鸿先生号称当世活神仙,天下就没他治不了的病,想当年张六哥刚生下时,身带怪病,眼看活不成了,恰恰被云游到此的孤鸿先生看到,孤鸿先生说张六哥与他有大缘份,他愿出手相救,不过张六哥要跟他走,张爷爷虽舍不得,但为了救张六哥的命,不得不答应,你看张六哥现在活的多好,我们去找张六哥,让他出面找孤鸿先生给你阿娘治病。”
李妙然看着眼前仍絮絮叨叨地顾小胖,想着那个前世让她恨了好几年,怨了好几年的那个张若朴,竟陌生起来,她好像从未真真正正的认识过他,一切的美好和不美好不过是她自己想像出来的,她苦笑,原来她自苦那么多年,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自寻烦恼的自以为是吧。
她要不要去求他,要不要去找他,她已经发过誓,他们此生只做陌生人了,可为了阿娘,她好像要说话不算话了。
可他,会帮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