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风满楼。
今年的听学注定将不平静。
蓝深昨晚被勒令必须参加听学,此时正生无可恋的坐在位置上听着从小听到大的家规。
“天地自然,方殊之大宗。”
“蓝氏崇教,开宗明义。”
“明本,辨问,极言,勤求此四则,为诸子戒。”
随着众人施礼:“尊师命。”
唉,昨晚为什么自己要想不开去寒室呢?
不然也不会被蓝启仁抓到,不会被勒令来听学,不会像现在一样坐在这这么无聊。
唉。
蓝深叹了今天第一百二十三次气。
每日一叹,她太难了!
想起昨晚上的情况,蓝深又是叹了口气——
昨夜里,蓝深要去寒室寻蓝涣,途中遇到犯禁被蓝湛抓到的魏无羡,便和二人一路。
到了寒室没想到蓝启仁也在,端坐在案,对着蓝深就是一声重重的“哼”声,面色不虞。
“师父。”
“哼!”
“师父,这还有人呢…”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
“师父…”
这么多人,她不要面子吗?
哄着闹她别扭的师父情绪稳定了,可是看着被蓝湛推进来的魏无羡,蓝启仁刚缓和的脸色又要回温。
蓝涣无奈看了蓝深一眼,转移话题道:“这是?”
蓝湛言简意赅:“破坏结界,违反家规。”
“魏公子,这云深不比莲花坞,规矩是多了些,你初来乍到,不知者不怪。”
蓝涣语气温和有礼,却也坚定有原则,“但也不能坏了云深不知处的规矩。这罚还是要罚的。至于怎么罚,忘机?”
蓝湛毫不犹豫:“家规,三百遍。”
蓝深听了蓝湛的声音条件反射心跳停了一瞬。
哦,这该死的熟悉。
平时这句话可都是对着她说的啊!
可是另一边,魏无羡无语,魏无羡不平,魏无羡不服气!
这哪里只是“多了些”啊!
魏无羡气愤,被禁言了也不安分,嘴里“唔唔唔”个不停,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蓝涣失笑道,“忘机,先解了魏公子的禁言吧。”
“小古板!”
无羡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见能说话,魏无羡又开始嚣张了,“泽芜君,蓝湛说的不对!他这小古板能三个字就不多说一句话。”
“而且你们云深的结界实在敷衍了事,门面功夫,我随便试试就开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云深不知处的结界…敷衍?
蓝深默默里蓝启仁远了一点,希望待会不要生气波及到她。
魏无羡起身一只脚踏着蓝启仁的案边,嘴里一刻不停:“是这样的,今天我们一行人到达云深…不知处…门口…”
顶着蓝启仁的巨大压力,魏无羡从心的缩了回来,小心翼翼后腿几步,退到打不到他的安全距离又接着开口,语速飞快:
“才发现忘记带拜帖了,但是按理说这也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金子轩那个花孔雀!”
蓝启仁的脸色更难看了。
蓝深恨不得把他的嘴缝起来,冲着魏无羡不停眨眼睛打眼色。她好不容易刚哄好她倔驴样的师父,待会可别连累了无辜的她啊!
可魏无羡就不是个能用正常人思维看待的人,毫不察言观色,仍是不知死活的不听停说着:
“总之就是我们到了山门口却无法进入,没有办法我只好回去找拜帖了。”
别说了。
魏·理不直气也壮·无羡:“这姑苏天子笑天下驰名,我喝两坛总不为过吧!”
蓝深为他默哀三秒。
蓝涣难得有些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只不过语气更加强硬道:“魏公子,无论如何,你也是破坏了蓝氏家规。”
他真是个好哥哥,这时候还不忘为蓝湛说话,“再说了,江姑娘和江公子也是忘机同我说明了原委才…”
“兄长!”
又来了。
不就是之前故意在山前等了她会,顺路把蓝深的任务接了吗?又不是背黑锅,这么藏着掖着干什么。
蓝湛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小天使啊。
但是这次魏无羡听清了,一脸惊讶道:“是他?蓝湛?”
蓝涣和蓝深齐点头。
想不到蓝湛会为他们说话,魏无羡神色怪异,想感谢又不知从何说起,面对蓝湛脸色有些便秘一样,纠结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会不会夸人?
蓝深懒得听魏无羡瞎掰,嘴里就没有一句正常话,趁着他们在批斗魏无羡,思绪神游,视线触及到一旁一块白布盖着的尸体。
是白天见到的那个人?可他那时似乎还没死…
想着,蓝深走近了几步想近距离查看一下情况,没想到这白布突然自己坐了起来!
“乓!”
吓的蓝深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就是一锅盖拍过去,把刚坐起来尸体拍平躺了回去。
接连后退好几步,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当心。”
蓝湛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防止她摔倒。
转头看着扶着她的人,蓝深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蓝湛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她的头顶现在才堪堪及蓝湛的下巴齐高,想当初小时候她可是看着他的头顶长大的啊!
果然是她懈怠了吗?蓝深心里胡思乱想着。
如果还要她再说一个想法,那就是,丢人。
直身站定,离蓝湛远了几步,默默把锅收进了储物簪子里,不语,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就是耳尖泛红,好像还慢慢有要蔓延的趋势。
魏无羡对蓝深的暴力行为和仙气外貌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不可置信,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问道:“你们…云深…镇压邪祟都是这样?”
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蓝深身上,一时间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蓝湛垂下眼帘,神色不明,手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度,琉璃色的瞳孔里眼神闪烁。
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不过蓝深都没听了,她刚丢了人,现在只想默默当一团空气。
但最后还是没逃过去,被蓝启仁一句话,“明日和忘机一起监督听学”定了她的去留。
唉。
“一曰不可境内杀生。”
“二曰不可私自斗殴。”
“三日不可淫乱,不可喧哗不可夜游不可疾行,不可以大欺小戏弄他人,不可目无法纪,不可目无尊长,不可逃课,不可早退,不可无端陋笑,不可坐姿不端……”
“抹额意为约束自我,抹额不可作他用,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
台上的家规点读机还在一字不落的读着三千家规,说是三千条其实也不是,蓝氏家规三千五百条,哪天想起来了新的,便再加一条,永无止境。
记录蓝氏家规的卷轴又厚又长,念完不得好几个时辰?在座的世家子弟无一不听的脸色发绿,灵魂出窍。
蓝深还好,多年的摧残让她的耳朵起茧,磨炼出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现在游刃有余,还能环顾四周开着小差,转头便见前侧蓝湛依旧身形挺拔,端端正正站着认认真真听着。
无语。
他作为活体家规还不早就倒背如流?这还能听的津津有味,佩服。
右边魏无羡就显得真实许多,也许是昨晚抄家规抄得晚了,现在站的歪歪扭扭,正点着头打瞌睡。
好不容易到了拜礼环节。
蓝深乖乖坐着,对外很是注意形象,不了解她的人,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认真听话的好孩子。只不过实际上她却是百无聊赖地看着世家子弟献宝似的拜礼,在心里无声吐槽。
兰陵金氏财大气粗,出手阔绰。金子轩带着他父亲编就的《何洛经世书》送给蓝家做见面礼,金星雪浪锦盒装着,书册也是纯金制成,十分雍容华贵,引得众人羡慕。
啧,华而不实。
听说兰陵金氏以君子治家风,君子轻财而重德,平日里的行为却与之大相径庭。言行不一,岂不是让人笑话。
清河聂氏今年又来了,送礼都送了好多了吧,真有钱。
聂怀桑对于该怎么吃喝玩乐是个专家,让他听学拜礼却是难为他了,知道自己不在行便让人代他说场面话。
“清河聂氏副使孟瑶,拜见蓝先,特向蓝先生敬献紫砂丹壶一尊,紫砂丹鼎质朴醇厚,正如蓝先生传道授业之品格,还望先生不弃。”
这人口齿伶俐面面俱到,话也说的动听,连蓝启仁都对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人似乎身份有点故事,还不是什么好故事,轮到他们拜礼的时候有几个弟子低声嘀嘀咕咕的,议论是非。两个弟子虽然压着声音,可是在座的人都是修仙问道,耳聪目明,兰室内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孟瑶?传闻中金氏宗主的私生子孟瑶?”
“听说他曾去金家认亲,被踹下了金鳞台。同是宗主之子,你说怎么相差那么多呢!”
有道背后不语人是非,他们就当面议论,也是厉害。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蓝深没回头,却看不过,禁了那二人的言,冷声说道:“蓝氏家规,不语人是非,下了学自去领罚。”
二人闻言羞愧,红着脸低头噤了声。
孟瑶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会有人为他出头,目含感激。
上方蓝启仁冷着脸说了声“安静。”。
一旁蓝涣自然地走下台,温柔笑道:“早闻清河聂氏有一得力干将,今日一见,谈吐温文,果真名不虚传。”
说着又亲自接过礼物查看,“这紫砂望之不俗,确是叔父的喜好。”
蓝涣不愧蓝氏双璧之一,温柔有礼,文质彬彬。
三言两语便解了围,给足了聂氏来人的面子,顾全大局。
一段小插曲过后,拜师礼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可轮到昨日刚结识云梦江氏人行拜礼时,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