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空间褶皱蜂拥出现,细小而稠密,便似烟雾,又似远看的叠嶂。极度强烈的扭曲撕裂撞入人的眼中,带来一种难以言表的惊骇狂澜。不可自抑的浑身的血液都沸腾,毛孔止不住地颤栗。
“呜”然声中所有的攻击就像掠水的浮烟,被轻描淡写地相错、穿过、渗透,然后解体,然后湮灭,直至分崩离析,化为最基本的隙与灵的微粒。
六只线偶的身体躯壳被寸寸消融,如同残雪招致烈阳,碎沫被晒透;
凌飞檐的画影虚实身所持法器尽数遇阻,在一个看不见的大圈上像撞上了一堵墙壁,然后光芒尽溃,器体崩碎;
层层阵纹、片片灵图无声化开,禁制之线条如同被墨水晕染,被带动着扩散而形变、淡化到再不可见;
爆发的隙压在弹指之间被压制,被压缩,被逼迫回原来的地方,就像一只想离家出走的小兽挨了一顿主人的暴打,出类拔萃的棍棒教育;
几丝扭曲如同一条浅薄的牵线缠绕向他;
无法想象,又可以想象……
堪堪一步就要踏入虚无洞口之中的六翅黑蚊面露极致的骇然,黑晕人影轻笑着伸出一只臂膀,便像是涌出了一股黑雾,模糊中化为一个硕大的手状捞去。
凌飞檐的本体身形顿时不可逆转地缓缓回返,形体拉回,虚无洞口的边缘一下子产生极强烈的扭曲变形……竟像是承受不住这股稍微散发的余波力场!!
“轰——”
凌飞檐发出大吼,身上就像逼出了一股更深处的力量,层层线影忽而交织相叠,成为无数叉状:“你究竟是什么人?!这里是纸鸢楼,你胆敢鼓动邪蜮来袭,害我师长,杀我同门,毁我柱器,就不怕之后至死不休的报复?!啊?!”
凌飞檐声色俱厉,形发飞张。
本体六翅黑蚊被数以万计的细密隙线所覆,隐约间化作一副古老的甲胄,残缺破败,却生惊异玄诡之力,使得他的身上浮现更大的黑蚊之影。蚊首化作人首,翅影再生畸变。混合了邪蜮与妖族的气息,一股远超凝线境顿时出现,令他强力挣扎。
但被黑晕人影的力量所笼罩,他的这种抵抗实在看起来凄怜,宛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其吼叫之中整个人都变得极度狰狞,青筋暴起而满脸通红。
六翅黑蚊之上的那一颗人首,下一刻赫然涌出层层黑隙包裹,不再是砂光的质态,而是像极了气雾一般的细微,似乎是一种从未在书籍中见过的存在,自然也不为人所知;
“嗤嗤”声中不计其数的线影从凌飞檐的本体翅根下射出,形象仿若一副新的大翅,线的数量惊人之极,完完全全不再是凝线境所能计量,令人惊奇的是隙线既非黑白之间一色,也非二色合并,而是化为七彩,构造出一种迷蒙奇幻的光影;
四道符印又从凌飞檐身周冒出,就像从虚无里挤了出来,一经出现便散发出极度炽热又冰冷的轮变温度,令他的身上隙压撑破那层禁锢威压,再度暴虐横流;
凌飞檐本体忽的缩小,变得枯槁如同吸收了所有力量,那层由隙线构织而成的残破甲胄顿时再度变得清晰数分,且逐渐染上七彩之色,伴着凌飞檐的嘶吼,整个甲胄由黑白化为黑白与七彩九色,散发出一股更强大的诡力……
然而,没有用。
甚至都没有用!
因为他,还是被一寸寸地攥入黑晕人影的手中!
“呜呜”声里,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展现在甲胄之上,凌飞檐的骨骼、头颅、隙层、手脚四肢、新的大翅与黑蚊之相仿佛承受千万斤的积压,汪洋深海般恐怖的重力一寸寸涌现,一寸寸弥漫,一寸寸深入。
“啊……啊啊啊啊……”凌飞檐的吼叫从来没有过这么的凄厉惊狂,那是一种至极的痛苦,无限的绝望,又有滔天的怒火!
“你…真的…不怕纸鸢楼的…报……复?你……”
“呵呵,纸鸢楼?报复我?区区黄口小儿倒是也敢大言不惭,狐假虎威却也不看看谁究竟才是老虎,谁是狐狸吗?哼,他果然还是给你留了东西,抓不住他,抓住你也是一样!”
黑晕人影发出意味难明的笑声,一阵骤哼,泄出一丝怒气。似乎也是觉得凌飞檐挣扎得太久了,明明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却仍然在挡。
整个符映室里的法阵禁制在刹那间迸发出璀璨之光,重重阻力之下,黑晕人影前进半步,模糊的五官轮廓倏而一凝又复崩溃,再度变得模糊。但就这一进,所有的阻碍似乎便被清理一空。
“嗡唔”的一声细响,他伸出的手所化的硕大黑雾顿时变得更为巨大和具有压迫性,一下子将凌飞檐给包裹完全,甚至连那虚无洞口也囊括而进,触及大半。
凌飞檐“啊”的一下惨叫,无比凄厉。
甲胄崩散,巨大蚊影崩散,隙层崩散,重重隙线崩散,四道符印崩散,隙压也崩散。一切都在崩散,一切眼看着都要丧失。
眼看着连虚无洞口也要崩散。
但是“轰”的一声轻响,竟在那悬浮着的血毛皮子之上振发,毫无预兆的血色气息飘散而出……这血毛皮子竟突然光芒大放!!
这是什么?
黑晕人影一惊,似乎认出了什么,又是惊疑又是不信,接着勃然大怒:“那家伙竟然把这东西放在这里?!该死!!”气急败坏,惊怒交加的声音出现,甚至有些恐惧,凌飞檐一懵,黑晕人影就是骤而出手抓向此物,一时甚至连凌飞檐也不再顾。
浓稠至极的隙力光晕之中,冲出一道虚幻人体。血毛皮子之上却是如有感应,有着某种妖兽般的清啸发出,血光隐隐漾动,就似湖面粼粼的波光骤起波澜,不再平整,它如同通灵般的一个歪动,瞬时作出规避闪躲!
黑晕人影当然大怒…
“你不是线师……你是元修?!”
凌飞檐见到这幕骤吃一惊,原以为这家伙具备如此雄浑惊人的隙,当是线师无疑,谁想居然不是?这怎么可能?只有元修才会修出可离体的元神灵魄,而线师是决计无法有此之能的。这家伙怎么……
但旋即就是一抹狠辣的精光闪过,凌飞檐趁机而动,千载难逢,怎可辜负,一声长鸣清尽潜力,怒哮如斯,道出所有恨怨。他躯体刹那崩碎,一道隐藏着的极为细小的黑符如同星粒瞬飞而出!
牵动了阵法禁制的涟漪,那道黑符逃入虚无洞口的一瞬间,整个符映室赫然“轰隆隆”一声巨响的从顶部开始坍塌,而外笼罩了数里方圆的护楼法阵也是同一瞬间发生天崩地陷的毁灭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