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老鬼,怎么,不舍得了呀!”
“对对对,我不舍得。”
海克抬头一看,却发现站在对面的是艾瑞克,自己手上还拿着个铁锤,面前蹲着的,是坏掉刚被痛砸了一锤的140L冰箱。
“那什么,我刚才是睡着了嘛”
“你睡个屁啊,才砸了一锤子,我跟你说现在反悔了也没用了啊”
嘴上叼着的半截烟还在燃着,烟蒂随风飘散在皮鞋前后,面前的冰箱,也确确实实裂开了挨了一锤的伤口,海克看来不像是在做梦。
开车回家的路上,海克越想越不对劲,不对啊,我刚才不是做梦吗,的确那个感觉也太真实了。那不是80年代末那会儿,我们家买冰箱的事嘛,那时候老大还没出生,应该没错啊。难道是,我是真回去了嘛,哎一把年纪了还想着这些小孩子把戏。海克开着车,一阵恍惚竟然走错了道,迷胡半天,好不容易才绕回了家。
坐在沙发上,海克开始胡思乱想,“重回过去”的把戏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儿戏,但苏菲的可爱容颜在他脑中却是那么的真实,“哪怕呢……”他想了想,走进霉烂的地下室里,排山倒海,好不容易翻出一把铁锤,走到饭桌前。
“假如是因为砸了东西的话,这样应该……”
举起锤,闭气,眯眼,咣地一声,马克杯彻底破了,睁开眼,啥也没发生。
“不对,或许是要跟她有关。”海克自言自语着,把怀表取了下来,放在地上,起锤,闭气,眯眼,砰一声,房子内的气氛平静地一如往常。
怎么都没反应,难道说,那些事全是我的幻想嘛?还有什么跟苏菲是有关系的?转过头,他看到了工作台上的老鹰牌钢笔,咬了咬嘴唇,起锤,闭气,眯眼。
1962年秋,海克还只是一名普通的记者,距离他写出在“一炮而红”的报道而成为新闻界的大人物还有5年,此时,他仅仅是一个在新闻业寒冬下苟存的小记者。
海克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办公桌,他开始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六十多年前的这一天,他正要去采访镇上最大的工厂---苏菲服装厂。据可靠信息,服装厂里的员工常年加班,却得不到应有的报酬,为此,海克要去采访他们,以揭发资本家吃人血馒头的黑心手段,替工人们伸张正义。
还来不及整肃仪容,海克慌忙地背上自己的挎包,骑着自行车朝服装厂奔袭而去。
苏菲服装厂的老板,是镇上实业家老唐纳德。按照剧情发展,接下来冒险采访的海克会被老唐纳德安排的保安和打手毫不留情地扔出厂门,但海克毫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按照剧情发展,今天也是他见到老唐纳德的女儿苏菲的日子。
“拿着你的破东西,给老子滚!”海克按照剧情被扔出了工厂。文件,纸张散落一地。海克随手捡起纸和笔,站了起来,对着保安头目厉声说道“你们的暴行我都记录在纸上了,我会在报纸上揭发你们的!你们帮那个资本家卖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小子,看来你是想要吃硬的了。”一个打手攥着拳头步步逼近。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清澈的少女的声音闯进了这场对话。
海克看着这个少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大小姐,他……”
“我都知道,这是记者的使命,你们不该这样对他!”
“可是老爷他……”
“我能分清是非!给这个记者道歉。”
低头认错后,保安和打手灰溜溜地走进工厂大门。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吸血鬼唐纳德的女儿,苏菲服装厂的命名源头,苏菲吧。”跟当年一样,海克把曾经的台词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只是,相比当年那个趾高气昂的记者,如今海克的语气可要温柔的多。
“对对对是我,小吸血鬼。”苏菲提起连衣裙的裙摆,蹲下来,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
海克也迅速蹲下来收拾,有意无意间碰到苏菲的白色丝绸手套。
“没想到,那个老吸血鬼的女儿,倒是挺懂人性。”
把手上的文件递给海克后,苏菲站起来说道“刚才他们有弄坏你任何的东西嘛,如果有的话,我可以赔给你。”
“事实上,我的钢笔被摔坏了。”海克展示了他手中笔头弯曲的老鹰牌钢笔。“您知道的,对于一个记者来说,笔是很重要的,如果可以的话……”
海克撒了个慌。这只老鹰牌钢笔,在来之前海克就把它先敲坏了,这般苦心,只为确保剧情的顺利展开。
“那当然了,我会赔给您的,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地址,我差人买好后,马上寄去给您。”
“谢谢您,只要寄到报社的市政专栏办公室就好了。”海克从挎包里取出一小束桂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买的花,打算用来送给今天所遇到的,美丽善良的吸血鬼。”
把一小束桂花塞到苏菲的手里,海克骑上自行车,转身离开。秋风均匀地打在他的脸上,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年代的一切,他快活得哼着小曲,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肆意地摇摆。
看着海克远去的背影,苏菲没搞明白,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为什么要给她送花。她这辈子也都不会搞明白。
海克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趴在桌子上,手枕着有点发酸。海克挺了挺身子,转头便看到了碎得七零八落的老鹰牌钢笔,于是从碎片里挑出笔帽,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把家里的灯给点亮,走到卧室的全身镜前,海克认真地理顺自己的头发,扯了扯衬衫的领子,面对镜子,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