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兰所在的病房,只有一间房那么宽,不过空间比较深,顺长摆有三张可升降的床位:31床至33床,住三个病人。每一个床位,上方安有输液挂钩、床头墙上有氧气转钮,脚上还有一个可开合的小桌子,方便病人吃饭。对面墙上有壁挂电视,可没有人有心情看它。
31床的是刘文兰,原先那个31床病号刚走。32床的是一个50岁的妇女,颇有姿色,被确诊为肺癌,早入住两天,也是今天做手术。另一个是比刘文兰年纪还大的老太太,已经七十了,但精神很好,据她讲是乳腺肿瘤,良性的,已经做了手术一周了,但还没有除引流管。
这个老太太本地晋阳人,满头白发,身材高大壮实,看起来是个体质很好的人,却是怕这怕那,疑神弄鬼的。赵金祥说她一会儿说不舒服了,叫护士查血压,一会儿又说发热,叫护士给她量体温。护士不耐烦,也没办法,这么大年纪的人,你能怎样。
她自来熟,说话很溜。她老伴回家去做饭了,她就给这两家等做手术的讲她自己做手术的经历:
“我这人身体特好,一辈子没去过医院。虽知道今年体检,查出个这病,需要做开膛手术,可把我吓得!到处问人这病怕不怕?不做手术行不行?自查出这病,让我担惊受怕瘦了好多斤,用了半年的时间才下决心做手术。”
众人听得皆笑。这老太太真有意思。
晚上赵金祥和两个儿子都守在医院,他在病房陪着,每个床配有一个椅子,白天是椅,晚上拉开了就是一张小床。俩儿子租了两个小床在楼道睡。宁清则领着儿子在租房里睡。
小星星照例打坐。
因为第二天奶奶要做手术,小星星很牵挂,打坐的时候心里升起了一个疑问:“奶奶得了癌症,这是恶报无疑。有果必有因,前世造了什么恶,才会有这样的恶报呢?”
念头才起,眼前便出现了一幅画面:朱梁画栋的室内,一个满头珠宝、身着锦绣的贵夫人坐在榻上,那神色,像极了平日里非常严肃的奶奶。对面跪着个披头散发、浑身颤抖的妙龄少女。夫人正冷冰冰地吩咐少女两侧几个仆装打扮的人:“胆大包天!敢勾引公子!就赐她一杯鸩酒,给这贱人留个全尸吧。”那女子害怕地辩解道:“夫人,奴婢冤枉啊!不是奴婢勾引公子!是公子用强,奴婢也没有办法啊!求求夫人饶奴婢一命吧!”
然而,那夫人不为所动,看着仆人捉着挣扎哀求不已的少女离去。不久,有仆人来禀告:已灌了鸠酒,毒发而亡。夫人命人埋尸于荒野,又吩咐家人:明天告其家人溺亡,赠二两银子以示慰问。
小星星惟抱以同情之心。又生起一念:“这位众生,今在何处?”
恍然见奶奶正躺在床上睡觉,画面从奶奶的颈部放大,那处肿廇,竟然如同宫殿一般,里面住着一位少女,目流血泪,脖子、胃部腐烂成洞,模样非常惊怖吓人。
小星星受惊,口诵六字大明咒出定。他长叹口气,也不脱衣服了,直接躺床上,既悲愍少女,又担心奶奶,一夜辗转,无法入眠。
看身上衣饰,应是发生在古代的一件惨事,故事大概是公子哥强行与美色丫鬟发生关系,而主母却怪罪于丫鬟勾引,将之私下毒杀。丫鬟含冤而死,亡魂不甘,今世寻来报仇。依时间来推,至少也有百年的时间,可见其冤恨之深,虽经百年而不稍减!
到天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早早起了床。宁清刚熬好菜饭,赵金祥父子三个就带着刚买的新出笼的花卷回来了。原来刘文兰性急,生怕他们拖三拉四误了事,把他们早早撵回来吃饭。
再到了医院,才七点半左右。
小星星想起奶奶的因果,于是打开天眼观察另外的两个病人。先看那个老奶***上白光微弱,表明她的身体此时无病,应该是切除肿瘤后没有什么后遗症了。但缺乏营养,健康状态不佳。
再看32床的那个妇女,虽然年纪最小,但小星星看她时却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她的身上到处趴着、挂着各种鱼虾!
他不禁开口问道:“阿姨,您是不是喜欢吃鱼吃虾?”
她满是好奇地瞧着小星星,笑着回答道:“是呀。我是南方人,从小就爱吃鱼虾。现在最喜欢吃的是龙虾。可我这两天没有吃呀,小朋友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小星星说完就跑出去了。那妇女也没多想,只当是小孩子们的玩笑话。
出了病房,小星星更是吃惊。天眼所见,楼道里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众生!有的是一步步紧跟着来回走动的病人,有的众生如小精灵般在空中飞舞,或者如幼儿似的翻跟头玩耍。感受到小星星注视他们的眼光,有一些众生便惊惧消失,而一些小孩子似的众生则好奇地打量小星星,或者有的干脆朝着小星星飘过来。
虽然吃惊,可小星星并不害怕。他感受不到这些小孩子似的众生的恶意,他们有的只是好奇心,好奇这个小朋友怎么可以看得到自己呢?
“你们好啊。”小星星在内心和它们打招呼,他知道它们能听得到的。
果然,他感到了小精灵们的回应,纷纷高高兴兴地回答:“你好。”有的小精灵还奇怪地问他:“你怎么和其它人不一样,能看到我们呢?”
“我就是能看到你们啊!”
“好吧。那你能像我们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吗?”
把小星星问尴尬了:“不能。”
“那就不能一块儿玩了!”小精灵们失望了,不再理会他,自己去玩了。
小星星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提起六字大明咒,身上便发出光明,明显众生们都有些惊惶失措,忙又在心中发愿:“愿众生在咒音佛光中安祥自在,愿有缘众生随愿往生。”再观四周,众生都安静了,反而有些众生往光明中凑,身形便有一些好的变化,有的变漂亮了,有的变高大了。竟还有一些脸色苍白、衣饰破旧的众生向他跪拜,口称:“菩萨慈悲,救苦救难!”
小星星心声里温言道:“起来吧,我不是菩萨,我也是普通人。只要你们跟着念咒,我就送你们一朵莲花,随愿投生。”随后念一句:“嗡嘛呢呗唛轰”。
那一些众生大喜,跟着小星星念:“嗡嘛呢呗唛轰”,果然一朵朵莲花飞到他们脚下,多数众生当即升空而去。而有一些众生,却迟疑着不敢上,被其它众生一拥而上,争着也要上莲花,急得直叫。小星星劝他们道:“念咒都可以有的。”又念一句“嗡吗呢呗唛轰”。
听话的跟着念的众生,都是大喜,因为真的又有莲花飞到了脚下。而有的众生见到莲花真的飞来,反而害怕躲避,失去了机会,捂面嘤嘤哭泣。
小星星叹息不已,知道这些个众生是福报不足,或者善根、佛缘不够,失去了机会,勉强不来的。众生苦哇,但最苦的,其实是那些不信因果、没有善根的众生,很难救度的。
这时来了一位穿消毒衣帽、戴着口罩的大夫,推着一辆空病床,轱辘辘进了奶奶的病房,小星星也忙着跟进。
那位大夫大声叫道:“32床,脱衣服,做手术了!”家属忙将床帷拉住,再拉开帷布时,那妇女已经盖一条白单子躺手术床上,由医生领路,家人推着,由手术专用电梯下去了。
众人感受到了做手术的凝重气氛,一时俱都无语。宁清叹了口气,说:“手术还是早做了好,免得多担一会儿心。”
33床老太太安慰道:“别怕。到手术室,一打麻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痛什么的,根本不觉得。手术完,麻药劲过了,还有止痛泵。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又躺这个床上了。”
赵金祥也接话安慰老伴:“就是这个样,手术根本觉不到痛苦的。不用怕。”
小星星则双手握住半躺着的奶奶的手,很认真地说:“奶奶不怕!我们这么多人,都陪着您呢!”
很奇怪,刘文兰心正七上八下地忐忑着呢,做这么大的手术,怎么能不怕呢!其它人的话都没用,但孙子一句话,就让她把悬着的心放下了,笑着道:“有小星星在呢,奶奶不怕!”
过了两个钟头了,32床还未回来。这时一位女护士过来吩咐:“31床做准备,下一个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