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芝兰湖畔定终身
自从上次来到巩家，李彦荣和巩仁一家大小都熟悉了。他准备过些天再回石渚。至少，要让阿花明白了解自己的心意才行。
阿花则是知道李彦荣的一切了，他的喜好，他的抱负，她直觉李彦荣喜欢她，两颗心贴的更近了。她盼望他来家中，让他看看女孩家的绸花、香袋和薛涛纸，当然，还有那些白羊脂玉般的瓷瓶，那是爹爹给她挑出来的精品。
阿花在自家瓷库中，看着伙计们将带来的瓷器样品一件件放好。阿花从外面走进仓库。她拿起其中一个瓷壶，看上面画的葡萄，说：“爹爹又带来最美的瓷器，看着上面有花草有诗歌嘞！拿起一个瓷瓶，对着上面的诗歌念了起来。大声念：“男儿大丈夫，何用本乡居，明月家家有，黄金何处无。”
巩仁从库房里面走出来。阿花：“爹爹，诗歌是怎么写到瓷器上的？”巩仁：“是在放窑火烧之前用羊毫笔写上去的。”阿花指着阿拉伯文字的“真主真伟大”。
阿花：“爹爹，这水波是字么？”巩仁：“你师长没教你么？”阿花摇了摇头：“没有”。巩仁：“这是大食国文字，写的是“真主真伟大”，是专为大食藩商烧制的瓷器。”爹爹补充了一句：“你要问这方面的事，彦荣倒是可以成为你的师长”
父女俩走进堂屋，阿花继续说着关于瓷瓶的话。
阿花：“爹爹这次从潭州拉回来的花色瓷，和白瓷有不同的韵味，爹爹神通，哪里有美的瓷器，爹爹把它们都收到自己仓库。”巩仁：“物以稀为贵，你不知道，你以前看过瓷器上有彩色的花鸟么？白瓷有白瓷的美，彩瓷不一样。大千世界，万事万物，都可入画，这可不是一般的事。物美价廉，世上还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么？”巩仁像和阿花说，又像自问自答：“有，是我家的运气，祖师爷的恩典。”“只有这样，才能奇货可居啊！这是经商之道。收到库里不算好汉，还要货卖用家”。阿花：“我也要和爹爹走南闯北找瓷器。”
阿花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仓库门口，听了阿花的话：“女孩家学什么经商之道？我们阿花把花与瓷与诗文都放在一起了来耍，玩玩就好。”巩仁：“我家莫非要出女才子？莫学爹爹，科举考试榜上无名。才做了这末业。”阿花妈：“我看是实业。花香自有蜂蝶来，没听说，衣是人的脸，钱是人的胆。管他什么业，钱是硬通货。有了钱，穿的绫罗绸缎，住的高房瓦屋，吃的山珍海味。不论怎么说，我儿经商不会改志的。”巩仁：“你这蛮婆，满口正理。”阿花妈：“蛮婆有钱就不是蛮婆了。比起官宦人家，托郎君的福，我们不是更有福享。”巩仁从库房里出来，问正在看书的儿子：“你是想读书？还是跟为父经商？”巩亮：“父亲经商已有家业，儿要使家业越做越大。光耀巩家门庭。再说，经书我看不下去。”
巩仁：“阿花妈，说正事，给我备一千两银子去长沙买彩瓷。”
阿花妈问：“什么时候？”巩仁：“我已和藩商签订市劵，十天内再去石渚进货。”。阿花妈：“不用十天，家里存银够了。这边的债户我再慢慢催，都是邻里，我们不能把钱借出去就催人家还。”巩仁：“只要是我需要钱的时候家里有钱就行。钱得像泉水流动起来才能赚钱，常进常出。要不古时候就把钱叫‘泉’，流起来才是钱的本性。”阿花妈：“所以郎君就把钱花出去，再赚回来，像流水一样，流的次数越多，赚的钱就越多。”巩仁：“说的就是此意。”阿花妈：“夫君走南闯北，极尽风光，辛苦甘甜我自知晓。放心，我家装钱的匣锁得住，拿的出。”
巩仁忍不住夸了一句：“真是我的贤内助。”阿花妈笑了。
阿花闺房。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放着她的瓷瓶和花。一个条几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和手抄诗集，房间里散发着淡淡香气，房内点着两根蜡烛，很亮。
阿花端详着条几上的瓷瓶，脑海里呈现出英俊的大食少年李彦荣买花买瓷瓶时的情景，想着他白天来家的一举一动，蚊帐内的阿花伏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从自己的体己小匣里拿出漂亮的薛涛纸，写上四句诗：
默想三更月不圆，望云登山觅无踪，原本无缘心意冷，不料薰风倒春来。
写好后，她把彩纸折成雁子形状，扔到爹爹给她的带盖的瓷罐里，这里的雁子已经有了十几个了。那个不知名的大食少年已经几次在她的诗中出现，就知道她日有所想，诗有所成。
等她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了，荷香来叫她吃饭。她想到今天，今天师长放休，她可以不去读书。她想到库房里翻翻，看看还有没有题诗的瓷器，师长都说这样的诗，和诗坛中盛行的咏史诗、田园诗、边塞诗、山水诗、宫廷诗啊都不一样，因为咏叹的时和事不一样。是带有瓷窑信息烟火气的特殊诗类型，他让阿花注意收集。
大门外，院公大声说：“藩少爷来了。”阿花心中大喜，慌忙起身，对着铜镜开始梳妆打扮起来。巩仁迎了出来，“彦荣，家里一切可好？”彦荣：“承蒙老大人挂心，二老一切都好！”巩仁把李彦荣让进堂屋，和彦荣说起十日内要上潭州进货，他从抽屉里拿出藩商给他的瓷器装饰纹样，给了李彦荣，李彦荣看了一下上面的图案，都是大食常见的植物花卉，他心里有数了，说：“我的师傅比他们来样的纹饰画的更好。”巩仁说：“这批瓷器商人们都和我订好了，你到窑上画好烧好，随船拉回来。”
问彦荣是否回去，彦荣心里翻腾着，阿花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但是他答应了。
阿花：“小郎，我把库里的瓷器翻了一下，看瓷瓶上有诗歌，写的情真意切。”不等李彦荣说话，阿花说：“你跟我到库里看看。”
果真，这次巩仁从潭州石渚拉回来的瓷器上面，写有诗歌的有几个，李彦荣又拿出一个瓷瓶：念出声来，上面写着：
上有东流水，下有好山林。主人居此室，日日斗量金。
阿花又拿出一个茶杯，上面也写着字。
阿花读到：春风不相识，早茶多绿枝。片片承雨露，怀归一片心。她问李彦荣：“有没有你写的诗刻在瓷器上。”李彦荣在瓷器堆里找，“我是刻在瓷壶上有一首。”
果然，在一个水壶上，他写着的：“一别行千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赫然在目。阿花说：“你等一下我。”李彦荣想着往下如何和阿花说，只见阿花进了自己的闺房，打开瓷罐，拿出她喜爱的薛涛纸，她把一页红色雁形彩纸递给了李彦荣，李彦荣拆开，低头一看，上写：
默想三更月不圆，望云登山觅无踪。原本无缘心意冷，不料薰风倒春来。
李彦荣高兴的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他的心被热情熔化，再也忍不住，拿着彩纸和阿花说：“这是你给我最贵重的宝贝，我收着了。”阿花点了点头。李彦荣怕阿花家里人听到，大着胆子赶忙说：“今晚太阳落下时，在芝兰湖畔，我有话和你说。”有巩仁说话的声音，李彦荣走过来说：“伯父伯母，告辞了。”
李彦荣回到家，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告诉父母，他十天内要和巩伯伯去石渚窑，李母不希望儿子再走，彦荣和母亲说：再过几个月他就学成了，然后再做瓷器生意，赚取更多财富，成为藩商中最富有的人。妈妈说：“我儿去此一地，忒辛苦了些，早些回来。”李彦荣安慰妈妈说：“孩儿不苦，姆妈。孩儿长进了，苦尽甜来了。”李母摸着儿子的头说：“彦荣，今天姆妈给我儿做儿最爱吃的羊肉饭。”最想和哥哥分享喜悦的李彦荣，哥哥不在家，李彦升被都督卢均推荐去京城赶考。
李彦荣从怀里掏出那张还带着热度的雁形薛涛笺，把上面的诗读了一遍遍，第一遍他就铭记在心了。从床下自己的宝匣中拿出父亲在他百日时戴在项上的长命金锁，一个绣满金丝的丝绸手帕，小心翼翼的包好，他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向心爱的女娃表明心意，他心里觉得是他长这么大最庄严的事。
芝兰湖畔，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湖面，有小船在湖上还未归家，可能是子弟们在湖里玩味，湖面开满荷花，翠绿的荷叶托着粉红色的朵朵荷花，一种赏心悦目的大气之美尽在不言中。岸边的荔枝树，芒果树、榕树一株连着一株。
李彦荣在湖边等候阿花到来，阿花来了，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她的手帕交卢媚娘。看见李彦荣，卢媚娘用手推了一下阿花，她躲在一边，远远地看着阿花。李彦荣上前，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羞涩，拉住阿花的手，二人面对面站着，阿花从上到下看着对方，夕阳的红光把二人的脸映得通红。
阿马尔无事闲逛，发现了阿花，他跟在后面，又看到李彦荣，他藏在树后。卢媚娘也看见了阿马尔。
沉默片刻，李彦荣先开口：“第一次到墟市买花，你的茉莉花，你的粉色长裙，你的宝石般纯净的双眼，你散发出来的馨香，我认定你就是我的公主。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阿花：“小郎，墟市卖花初见，没有一刻将小郎忘怀，薛涛笺被我折了多少小雁子，天知道我的心，把你送到我的面前。”
李彦荣：“你看，天上的月老在看着我们，竟有这么美妙的事情，缘分就是这样奇妙，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你，没想到，令尊大人竟是我的月下老人。他让我找到了你。”“小郎”阿花把自己的手帕给李彦荣，说：“上面有我的一首诗，你回去看。”李彦荣接过手帕放进怀里：“看来我们早就心有灵犀了，我心有你，你心有我。天上的明月作证，我要成为藩商中最富有的商人，把我的公主娶回家，让她享受财富带来的一切尊荣。”
??月亮初上，几只喜鹊也不归巢，还在围着他俩旁边的树，跳上跳下欢快的叫着，二人相拥。
阿花在李彦荣耳边低语：“今生今世，持子之手，与子偕老，永不变心。”李彦荣捧着阿花的脸说：“我和你一样，今生今世，永远相伴不分离。”说着，李彦荣从怀里掏出金丝手帕包着的长命金锁，郑重的给了阿花：“这是我的长命锁，给你保管，我今生的命运都属于你。”阿花觉得这赠物发烫，她珍重的接过来，打开看着，然后包好，双手捧放在贴心处，她的眼睛湿润了，叫了一声：“彦荣！”李彦荣小声的说：“我明天回长沙窑场，那里有中国最好的瓷器出产，是我的福地。”“我等你，小郎。”“等我回来后，就告诉父母给我们提亲。”李彦荣紧握着阿花的手，和阿花说。
月亮升起来了，月光树影下的两个少男少女难舍难分，在一起说着情话。卢媚娘干咳了一声，从树影里走出来，和李彦荣相认，卢媚娘走过来，说：“小郎过来，我和你有话说。”
阿马尔的视线没有离开阿花，他藏在树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李彦荣：“小娘要说什么？”卢媚娘：“你叫什么？阿花是我的手帕交，你中意阿花？”李彦荣赶紧点头：“我叫李彦荣。住在大食巷”。卢媚娘：“我叫卢媚娘，你是藩人，能娶广州女为妻么？”李彦荣：“不，我是中国人，我姓李。娶广州女为妻和本地人一样。”卢媚娘：“既是这样，我们的姐妹阿花，你对她有意？准备娶她为妻？”
李彦荣想不到阿花的手帕交这么厉害，说：“小娘子，从你们到墟市卖花那天开始，我又去了几次，就是为了见到阿花，表明我的心意。”他喏诺地：“但都没有见到。今天，我和阿花定了终身，小娘子可作证人，我李彦荣今生今世和阿花在一起，永不变心。”
卢媚娘看着李彦荣着急的样子，她说：“我信你。”李彦荣这才舒了口气。三人一起回家，把阿花送到了家门口，又和阿花送卢媚娘。最后还是李彦荣又把阿花送回家。才回自己家。
阿马尔在不远的一棵大树后，看到这一切，嫉妒的心说不清什么滋味。他还不认识李彦荣，悄悄的跟在李彦荣后面，直到李彦荣回家，他看见大门挂着“李府”的门牌时，才恍然大悟，是别驾李素的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