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李彦升遂父愿中进士
吃罢晚饭，李素和娘子子在院子里的一棵高大的白玉兰树下乘凉，微风送来一阵阵花香。二人在广州的日子过得很惬意，两个儿子都按照父亲所愿，各得其所。大儿彦升去了京城数日，还没消息，李素妻有些担心，她和李素说：“彦升去京城赶考有些天，怎么没有消息？是不是因为我们是藩人？”李素心中有数，劝娘子：“娘子不要担心，朝廷新增设的专门针对异邦贡士的宾贡科考，不是有新罗的留学生崔致远参加科举宾贡，进士及第么？他在我朝和新罗两国为官。李彦升从小习汉学，到广州又跟卢都督学蕃坊管理，前面有先例，再说，彦升可是拿着卢钧都督的手信，皇帝一定会恩准。”
李素妻：“以都督在当朝皇帝眼中的威望，都督推荐，皇帝一定会恩准。只怕我儿他学问不够。”李素：“彦升儿苦学十载，此去科考，必拼尽全力。不负众望。”
再说京城，等到科考放榜，众生徒围绕着榜单，找自己的名字，李彦升挤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高兴地回到自己的住处，马上写信给父母和卢钧都督报喜。
参加科举考试的后生们一个个的细细查看，生怕漏掉自己的名字，有一人说道：“只有二十二人入榜”。另一个在旁边打个嗨声：“今年又是名落孙山，哎！”
他们发现这二十二人中，多少都有一些名气，无论是作诗，还是作文，都有些在流传。只是李彦升，这个名字有些生疏，有人问：“这个李彦升是何人？”有消息灵通人士说：“是大食人。”
问话的那个生徒不服气了：“我等十年寒窗苦读，都录取不上，一个外夷竟然能进士及第。”
他说话的声音挺大，人越聚越多，李彦升是藩国大食人，众生员议论着。
其中一个不平，对众人说：“走，我们到吏部，询问一下为什么藩国人能录取，中国人反不能录取？”众人一哄而起，个个正中下怀，好像拿掉李彦升自己都能考中似的，齐声道：“到吏部去啊！”
一时间，吏部门口聚集了千余名考生。
吏部官员很惊讶，说：“你众人结队而来，所为何事？”
还是那个不服气的生徒开口说到：“大人，我们想问问：为何及第的名额有限，还有藩国人占据名额。”
吏部官员一听就明白了，众人不服，因有外夷人士参加科考，并且考中，他说：“你是指的李彦升吧？他是藩国大食人不假，但是他考试的科目和你们一样，对策一流，我大唐用的是人才，无论中外。这也是皇帝的旨意。”有一人说道：“大人还记得安史之乱不？正是用了外族人，引发祸患，前车之鉴不远。”
吏部官：“你所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安史之乱过去了快一百年，单靠血统就判定夷人就是不好，华人就一定都好，在当朝恐怕行不通。”
科考的人才可是人才济济啊!他们饱读诗书，无缘上榜，有人接着吏部官员的话说：“外藩夷狄无亲情，见利则进，不知仁义礼智信，他强大时则为寇，大肆掠夺杀戮，侵犯我边境，掠夺我国宝，他若弱小时，假充卑贱和服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有一个文士陈黯站在前面，大声说道：“此言非也！”
说话的人问道：“你是谁？”
陈黯：“和你一起考试的泉州人陈黯。”说起陈黯，在国内还是有名的，因为他脸上长有斑点，十三岁时，被本县县官嘲笑，他当即做五言玳瑁诗，回怼县官，县官无言。他的名声就传开了。但是他虽然作诗机敏，科举考试却连年败落，都四十岁了，还没考中，在生徒中也是有名。
方才说话的生徒一下子就认出陈黯，轻蔑的说：“如我没记错，先生连考多年，从未登第。”陈黯也不避讳，大大方方的说：“是的。即使如此，我也要说，华人和夷人虽然有别，但我们主要看他是否有华心？”
那人寸步不让，说：“你怎么能看出他有华夏之心？”
陈黯：“喜欢我儒家仁义忠信，以儒学礼仪约束自己的人，他的外形是夷人，而他的心崇仰中华的，是华人。”
另外一人在旁边帮腔说：“那安禄山、史思明反叛，造成生灵涂炭，怎么解释？”
陈黯掷地有声，说：“他们是外族人，包场祸心，华夏人反叛杀华夏人的例子还少么？当今大量胡人定居大唐，已经汉化，再从血统上分已经分不清了。所以，弃仁义忠信者为人伦所不齿，谈不上有华心。”
吏部官员见陈黯说的有理，赞同他的话：“陈生说的有理。”
陈黯接着说：“李彦升家来自海外，他精通儒家经典，对策一流进士及第，吏部录取没有不妥之处，反可以激励四方夷人同心向华，我叫他四夷之华。再说，李彦升为广州都督卢钧推荐，卢都督在广州深得民心，是真心推荐人才，而不是对李彦升有私心，广州有蕃商蕃客十万人之众，急需干才。”
先前发难的人蒙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陈黯说：“我当然知道，我们泉州离广州不算远，我去过广州学友那里。不但知道李彦升，还知道他的父亲李素，因为他有军功，大唐皇帝赐姓。要不他为什么姓李。”
吏部官员看陈黯说的条条在理，众人也都泄气了，他说：“李彦升虽乃蕃客，却形夷而心华，比那些形华而心夷的人，更有资格参加科举和入朝为官。散了吧！各位生徒。回去准备明年再考”。
众生徒无人再辩，都悻悻的离开了。
这一切，李彦升在馆舍写信，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忽然，门外吹吹打打走过来一队皇宫来人，直奔李彦升居住的驿馆。
馆主人大惊失色：“皇宫来人？是福是祸？”馆中人都出来观看，一人说：“是好事，馆里有人高中。”只听皇宫太监已到院内，高声念到：“大食新科进士李彦升接旨”
李彦升正在望着，赶忙一步上前，撩起绸袍，跪在地上，大声说：“李彦升在此！恭听皇帝圣旨。”太监：“皇帝口喻：明日午时，皇帝召见。”李彦升：“生员李彦升谢我皇帝陛下！”
当天晚上，岭南乡亲的陈黯来到李彦升的馆舍，和他说了在吏部门前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李彦升整理好衣服缎带，吃了馆主预备的喜蛋，直奔皇宫，面见圣上。太监叫到：“新科进士李彦升觐见。”
李彦升一步走进皇帝面前，他低着头，不敢仰视皇帝，在他的梦境里，他高中了，皇帝一遍遍出现，他身穿官服，拜见皇帝，赴天下读书人最荣耀的皇帝亲自宴请的鹿鸣之宴、到大雁塔题诗，如今，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跪在皇帝面前，字正腔圆，用洪亮的声音大声说：“新科进士李彦升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
皇帝：“李彦升，平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李彦升抬起头：“谢皇帝陛下”。
皇帝又说：“听说你被录取之后，有众生徒在吏部的华夷之辨，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李彦升：“生员以为，我祖上是三世住唐蕃客，我们虽为外族，但已融入华夏，深谙华夏礼仪文明，并以此来约束自身，热爱中土，父辈是这样，子孙辈亦永远如此，不会改变，为之效力虽死无憾。”说完此话，李彦升紧张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自己发自肺腑的话，皇帝是否赞同。
皇帝道：“你是我皇家一员，朕知道你是李素之子。这暂且不论。你的道德文章朕看好，时事对策很有新意，朕爱你的才华，李彦升听旨：新科进士李彦升身为大食蕃客，在儒经与时事对策明经擢秀，光朝振野，今钦点其为翰林学士。”
李彦升：“谢皇帝陛下深恩。”
皇帝：“朕要你先回广州，祭拜你族神灵和祖先，光宗耀祖。学优致仕，不负朕望，为蕃坊蕃客子弟做出榜样。宏大我华夏文明。”
李彦升发誓道：“彦升立志，定不负皇帝所望。”
李彦升科举高中的消息传遍广州。尤其是藩坊里的藩客们，都为他们藩人在大唐能考中进士感到无比荣幸。
李彦升遵皇帝旨意。回到广州。
他全身披红，身穿红袍，骑着高头大马，后面是都督府派来的鼓乐队，敲锣打鼓，走过新修建的蕃坊牌坊，***们都走过来，女人和孩子们往他身上扔着椰枣、金桔、尖叫着、欢笑着，整个藩坊沸腾了。
一大食女人对身边的孩子说：“什么时候你也能像他这样，给全家带来荣耀。”
人们纷纷的向李素道贺，都知道李素的两个儿子，一个科举考中做了朝廷大官，一个瓷器画师，画藩商最喜爱的瓷画。人们都说：生儿须像李家儿，在异国他乡也能风生水起。
有一个***在人群中说了：“当年，我们的先人遵行穆圣的教导：知识即使远在中国也当去求之，我们来了，只顾了做生意，忘了求学问。”
另一个和他说：“中国经很难学的，说有十三经，要从孩子开始，最少要苦读十年，李彦升不就是从小就学中国学问。”
人群中有人提了：那我们要和坊长请求建立学校，开设中国学。
众人簇拥着李彦升来到怀圣寺，只见卢钧大都督、父母亲和蕃坊长鲁格曼、哈米德等都在这里，众人都到门口迎接新科进士。卢均走上前去，扶李彦升下马，李彦升纳头便拜。
李彦升：“卢都督，彦升能有今日之荣耀，全仰仗都督提携。彦升感恩致谢！”
李素在旁边，李母高兴的流出眼泪，他们夫妻二人禁不住激动地心情，给卢钧鞠大躬，说：“愿真主的恩典赐于你，我们的父母官。”
卢钧则摆了一下手，忙说：“免礼，李彦升是大食第一个以自己的真才实学和大唐学子一起考试考中的人，可喜可贺。”
鲁格曼：“在我们先祖***创立前，所有的人分为阿拉伯人和外族人两种，后者中最大的民族是大地东南方的中国。我们有幸来到中国在这里生活、繁衍。李彦升，你是好样的，愿真主的智慧光芒永远照亮你的前程，愿中国圣贤日夜伴随着你。愿怀圣寺颂经声祈祷你平安。”
哈米德：“祈求真主赐你：完美的智力，儒雅的言辞，丰盛的中国食物，康健的身体，你是我们***的骄傲。”
李彦升一一接受众人的祝福，他说：“诸位长辈，皇帝已经召见我，钦点做翰林学士。”
众位***唱着：感谢真主，感谢真主。人们跪做在寺内，唱着古兰经歌曲庆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