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浅发现沉墨最近有些郁郁寡欢,她总在和自己讨论时走神。
“沉墨?”宁浅拍拍女孩的手臂,“你有没有在听?”
“啊?”女孩回过神来,“对不起。”
“是不是有心事?”
沉墨忧心忡忡地答道:“我妈妈回来了。”
“妈妈?”她又来了?
“她来了,而且从叔叔知道了。”
从风心里的那个女人,那个一直让小姨视为假想敌的女人。
这么说来,沉墨应该会感到岌岌可危的吧?
她也不清楚在从风眼里她和她母亲谁更重要。
宁浅忽然感到无限的悲哀。
她生命中两个重要的女人,却都为一个男人神魂颠倒,又被一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打败。
“能抢走的爱人,就不叫爱人,叫路人。”宁浅捏着食指说。
看到沉墨这般情绪,她心里就如从前对小姨一样,她向来不喜欢从风,他一意执念着心里那个任何人无法取代的惟一,却对身边为他付出一切的人过度忽视,这样固执的专一伤害了小姨,也可能接下来是沉墨。
“我选择这条路,必定是做了准备的。”沉墨无奈地笑,“在他们见面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他离开的准备。”
宁浅胸口一痛,转身拥抱她:“没关系,你还有我。”
夜间的深市每一个角落,每一片树叶,无不透露出人类欲望与物质的气息。
中国城内歌舞升平。
穿西服的短寸头男人戴硕大金戒指的手搂着青色小礼服的华贵妇人,另
一只手拿了一个黑色皮质男士手包,大摇大摆走进夜总会前台大厅。
紫色裹胸礼服的咨客服务员连忙迎上去:“先生,请问有预定吗?”
女服务员看起来二十三四岁,圆脸大眼,化了淡淡的金色妆容。
男人的眼在她身上游移许久:“心驰神往张家界,三楼。”
服务员打了个“请”的手势,指向电梯:“您跟我来。”
男人戴戒指的手滑到妇人腰部,狠狠掐了一下,妇人吃痛怒瞪他,他视而不见:“我们走。”
服务员带两人走进电梯。
金色电梯内只背面是木雕装饰,三面如镜,顶部一盏圆灯。
男人透过电梯墙面看服务员丰满的胸脯,在电梯到三楼开门的一刹那,他伸手往服务员臀部摸了一把。
服务员回头,脸色微怒,但语气一如刚才那般恭敬:“先生,对不起,我是咨客,不是礼宾员!”
男人讪讪地笑:“嘿嘿,刚才不小心碰到。”
服务员不与他计较,带他到包房门口,轻敲三下玻璃双开门,门内服务生应声开门,男人悄悄朝咨客服务员摆摆手,揽过妇人走进去。
邓同的德性孔蔷已经见怪不怪。
他邀了一些商场上的朋友在中国城喝酒,为显自己的身份,还故意姗姗来迟。
房内沿墙摆放的虎皮沙发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几乎都和他一样拥有足够剖腹产的啤酒肚。
每个人怀里还抱着一名妖娆艳丽的“礼宾员”,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好听的称呼罢了,至于她们的身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见邓同来,所有人都起身打招呼,很快邓同就被拉进啤酒肚堆里,旁边女孩马上凑到他怀里为他倒酒。
孔蔷冷眼看着,旋即抄起一瓶威士忌走到角落独饮。
多久了,她一直这样寂寞着,经历了无数的男人,她只希望过好一点的生活,只希望安定地,不再漂泊。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意,她从一个怀抱奔向另一个怀抱,最后却栽在一个这样腐老的商人手里。
她如陷淤泥,只有脖子以上在外让她残喘呼吸,她已经快要没有力气,她希望得到拯救。
一个男人握着红酒杯到她面前:“一个人喝太没意思了,我陪你吧!”
孔蔷抬抬眼皮,示意他随意。
“我是与邓总合作多年的原材料供应商,敝姓卢。”男人说,“孔小姐,邓总怎么能这样对您?”
孔蔷摇头:“呵,无所谓。”
男人再想说什么,孔蔷举起酒杯,眼神凛冽:“喝酒吧。”
两人碰杯,玻璃相撞的清脆声音钻破孔蔷凝滞的神经。
从风进来时孔蔷已经酩酊大醉,她掠过他身边冲进洗手间,他只看到她的紫色眼妆。
从风逢迎一圈后,让人倒了杯白开水,扯了几张白色纸巾,推开洗手间的门。
孔蔷一身疲惫地趴在洗手台前。
从风把手里的东西送到她面前:“擦擦,喝杯水。”
他的声音是这样温柔,举动是这样体贴,让孔蔷心中的脆弱奔涌而出。
她不知面上流的是水还是泪,或者是鼻涕,抓过从风手里的纸巾一顿乱擦。
看到订房记录上有邓同的名字,他就知道她也来了。
没想到进来就看到邓同怀里抱了另一个女人。
“难受就哭出来。”
孔蔷侧身靠到从风肩上,抑制不住泪如泉涌。
“蔷姐,我想你也许过得很不好。”从风安慰道,“不过,以后我和墨墨会好好照顾你的。”
孔蔷一惊,止了泪水:“你说什么?”
“你是墨墨的母亲,以后也就是我的母亲。”从风不着痕迹地移开肩膀,“我们以后会好好侍奉你。”
孔蔷望着他,嘴唇颤抖:“你不是,你不是喜欢我吗?”
她握住从风的手,感到从风手心冒着冰冷的汗:“以前,你曾经写我的名字,写你爱我,你忘记了?”
她愿意跟邓同来中国城,就是想见他一面,然后唤起他的同情心,让他将自己带离现在的沼泽。
所以在他进门时,她装作恰好要吐的样子,与他擦肩而过。
于是他果然进来找自己了。
怎么,她现在只是丈母娘了?
那他那天的表情,那个明明关切得要死却努力掩饰的表情,难道是假的?难道是她自作多情?
孔蔷贴上从风,抱住他的脖子,嘴唇在他耳边吹气:“你其实关心我,这么多年一直没忘记我是不是?”
从风浑身僵直,脑海里立即浮现那晚的梦境与沉墨的血泪,他拨开孔蔷柔软的手臂,摆脱她,把装白开水的玻璃杯塞到她手里:“蔷姐,墨墨会难过的。”
他别开头,匆匆走出门,离开了包房。
孔蔷咬唇站在洗头台前良久,眼神一直跟随从风背影而去。
她傻傻地喝一口杯里无色无味的液体,胃内又一阵翻搅。
她刚想吐,便发现邓同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双手抱胸盯着她,眼神里意味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