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奔驰在青山绿水间唯一一条白色缎带般的公路上飞驰。
还不到五月,春色特别显著。
两边的人家靠山而居,成片成片,有一种天然的默契。
车子路过一座桥与桥边商店,商店内的中年女人眼睛瞪了老大,对正在她对面嗑瓜子的另一个中年女人说:“那娃子又来沉伯家了!”
两个女人像看稀奇似的奔出商店,黑色奔驰已绝尘而去,在白色马路中绕了几道弯,拐进分岔的另一条路里,然后驶上一个缓坡,停在了一片桔树前。
车门打开,不少人都走出自家门来看。在这里,有人能开一辆小汽车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儿,虽然这样的稀奇事已经有很多次了,他们仍屡见屡鲜。
走出车子的男子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穿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剪着很短的平头,一字眉浓郁清晰,眼珠深邃幽黑,一股似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唇角,那样的唇,让人忍不住为之心颤。
他锁了车,走到桔园后,青石瓦房里跑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看到他像看到了救星。
“从叔叔,你终于来了!”女孩扑到他怀里欢呼,却又抑郁道:“你怎么才来啊?”
从风拍拍她的背,让她放下心来:“告诉从叔叔,我们的小沉墨怎么了?”
这是他第几次来这里呢?
自从他鼓起勇气来过之后,这里就像极他手下那些员工所说的老家,让他有不可忘却的牵绊了。有时间或是过节时,他会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开车过来,带来一些这里不曾有的东西。他并不在乎花费多少,在这里,他有着让自己挂怀的女人,也有对怀里女孩的疼爱,只是他遗憾的,是一直带不来沉冬和的消息。这个人就像从世间蒸发了一般,不论他通过什么样的途径,也遍寻不到他的踪迹。
直到这里的人从看到他当初的皇冠小车的惊诧,到现在看到奔驰的习以为常,直到这家三口,两老一少,甚至不怎么露面的沉伯二儿子沉冬平一家都已经将他看成家里关系较好的亲人。
而他,屡屡来此,更是为了想见孔蔷一面,只见她一面就够了,可这些年,他来得这么频繁,却没有听闻她的半点儿消息,就像,她也随着失踪的沉冬和,一起销声匿迹了。
自他给了沉墨自己的电话号码,又给了她手机号码后,这是沉墨第一次打电话给他,声音里带着哭腔,让他觉得心慌。这些年他看着她从一个孩子,长成姑娘,小小的马尾,长成如丝如缎的长发,眼里的倔强,愈演愈烈,容貌更是,愈来愈像她的母亲,从风忍不住都要心动了。
这段时间他收购了一个因经营不善而面临倒闭的酒店,费尽心机在一年之内让它重新开张并渐渐风生水起,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手头的事情多如乱麻,可沉墨的哭腔让他寝食难安,于是他将手里的工作全权交给了一直跟着他的武唐,彻夜赶到了这个小村镇。
沉墨已经不是当年怯懦的孩子,她刚到青春期,倔强化为叛逆,小嘴一嘟,道:“我们校长要开除我!”
说话间,年近七旬的沉伯从屋内走出来:“从风啊,你可来了。这娃子你大伯可管不住她了,她居然跟着人家男娃子去山里幽会,搂搂抱抱的,被人家老师看到了,你说,你说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
沉伯不再似以前的严厉,如今只剩一脸沧桑。他有些欲哭无泪,脸上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我说也说了,打也打了,这娃子就是不听,你倒是帮大伯管管她,她就听你的……”
沉墨压着小脑袋,从风本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听沉伯一番话,登时震惊得瞠目结舌。
沉墨轻轻拉扯他的衣角:“我们什么也没做,就是抱了一下而已,如果不是被我们班主任跟踪,那就什么事也没了……”
从风握住沉墨的肩膀:“沉墨,你在告诉我你早恋吗?”
在一米八几的从风面前,不到一米六的沉墨只能仰望他,她像是受了受了千般委屈万般无奈:“我们没做逾矩的事儿!”
“你早恋还不逾矩!”从风怒道,“你才十四岁,这样算什么?!现在你的任务是读书,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是20岁!”他对沉伯说,“沉伯,让她转学到我那儿去!”
沉墨一把推开他:“我才不去!”
她一向信任他,许多事情都和他说,她以为他可以理解她,而他居然也和那帮庸师统一立场,这让她有被背叛的感觉。
“我再也不要和你讲话了!”沉墨泪眼婆娑,朝屋内跑去。
从风懊恼,他怎么会这么生气呢?
他应该好好说,根本就没理由发这么大脾气的。
可是他怎么这么堵得慌呢。胸口似乎有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沉伯怔了一下,说:“还是进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