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缘道:“我姓楚,我们方才遇到了些麻烦,迫不得已才借马车一避,惊扰了高小姐,还请见谅。”
那丫鬟警惕地注视着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眉头轻皱,低声对高绮雪提起不曾听闻京城有楚姓的人家,让她万不大意。
到底是世家之女,高绮雪惶恐过后迅速镇定下来,唇角含笑,眉目温软,“京城虽未有楚姓,但号称天下第一米粮的便是出自江南楚家。”话音刚落,她脑海中如有灵光闪过,恍然想起前些太后给奕小王爷赐婚的女子就是姓楚,既惊又喜地问道:“莫不是就是楚缘姑娘?”
见她一语道破她的身份,楚缘亦不再隐瞒,大方承认。
这些日,水井边,街道上,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的都在谈论着这个楚家之女,有的说她貌极美,有的说她就是挑了永昊赌坊赢了九大赌坊的女子,还有的说,曾在茗香楼撞见她与奕小王爷在相会,赐婚乃早晚之事。那日,她的父亲刚下朝回府,甚是唏嘘地提了一嘴,楚家向来与京城无交往,也不知这奕小王爷怎的就相中楚家之女。她当时听闻此事,心下微微有些失落外,对这位名叫楚缘的女子也产生了好奇。没想到今日竟得以如此方式相见。高绮雪圆润皙白的脸上漾起一抹浅笑,“早就听闻楚姑娘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粉衣丫鬟登时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原来你便是楚缘姑娘,方才险些吓坏我们了,还以为哪来的贼人呢。”
“光天化日之下贼人再大胆,亦不敢在这人来人往的闹市中劫持丞相府的小姐,”楚缘失笑。
粉衣丫鬟挑开帘幕一角,探着脑袋向外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四处有容亲王府的侍卫在人群中穿梭,似在搜寻着什么。她脱口而出,“楚姑娘可是在躲着容亲王府的人?”
楚缘先是一怔,转而扶额叹息,追兵来得可真快。
高绮雪见她如此,显然是被说中了,不由讶然而笑,“原来楚姑娘方才所说的麻烦,竟是奕小王爷。”
她轻哼一声,直言不讳地道,“在我眼里,这厮可不就是个麻烦,日后再见着她,必须绕道而行,最好以后出门烧香,别遇见他最好。”
那主仆二人愕然一瞬,只当她在说笑罢了。若非有情,又岂会在懿旨赐婚当晚便迫不及待地住进了容亲王府?若非是奕小王爷心悦之人,又岂能得太后的懿旨赐婚?
“人人都想当容亲王府的小王妃,殊不知,偌大的容亲王府空荡荡的,连只母苍蝇也不曾见着,身在王府宛若身在牢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不,又有可恼的尾巴四处跟着,不是个麻烦是什么?”楚缘叹息一声。
高绮雪捂着唇轻笑起来,打趣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嫌弃奕小王爷的。
楚缘一心只想出城,对于高绮雪的打趣也不以为然,似粉衣丫鬟先前那般,掀开帘幕一角,依稀可捕捉到市街上有容亲王府的人的身影,遂,放下帘幕,笑问:“高小姐可是要出城?”
高绮雪颔首,解释说每年三月,她的母亲文氏都会到寒香寺小住,进香祈福,只是昨日文氏感染上风寒多有不便,她只好代替前往了。
寒香寺乃京城最大的寺院,香火极旺,每日都会有源源不断的善男信女上山,或是许愿,或是还愿,每年逢了香会期,更是不少达官显贵女眷前去烧香膜拜。寒香寺名声在外,楚缘虽长于江南,但也不是个耳目闭塞之人,听到高绮雪如此说来,便笑赞她乃孝顺之人。
高绮雪谦逊地笑了笑,想到今日既有缘结识到了奕小王爷的未婚妻,照这个势态估计,等她真正嫁入容亲王府,长住京城,日后府邸女眷间难免会有走动之时,择日不如撞日,决定先热络起来。于是,她盛情邀请她,说她初来京城,想必也无甚故交,若不嫌弃,可随她一同前往寒香寺进香。寒香寺除开大殿仍有不少可玩之处,城南四十里地,寒香峰寒香寺,山幽鸟鸣,有一桃花谷,铺天盖地的桃花开,别有一番景致。
今春似乎来得特别早,前两日,楚缘便见紫云苑门前的屋檐下,新飞来了两只燕子,衔着春泥飞进飞出,忙于筑巢。
她眸光动了动,若能借着丞相府的马车避开容亲王府的眼线顺利出城,途中再以别的理由推脱掉,绕道赶往寒香镇,天黑之前必能到达。她很是爽快地应承下来。
车夫驱车来到南城门,城门口的士兵见是丞相府的马车,甚至都没有查问,就直接放行。马车顺利地出了城,直往南,楚缘百无聊赖的倚靠着车厢,一路与高绮雪侃侃而谈,气氛甚是融洽。传言,丞相府的小姐颇有才艺,善于音理,曾以一曲《天下和鸣》名动京城。如今一见,她不但如传言里貌美端雅,通身贵气,且举止言辞,竟无半点的倨傲,真正的大家闺秀。尤其,对着自己如此一个相识不到半个时辰的人,竟也如此执礼,言辞褒赞,还以姐妹相称,扑面而来的有力有节的大家之风,随即明白了太后和皇上皆有意指婚给李玄奕,亦不为过。
出城往南四十余里,由十余座山峰并簇而成,重峦叠嶂,生满灵岩秀树的山峰,便是天都峰。山间云雾缠绕,烟色朦胧,山道起始于造化天成。寒香峰之下,有一处桃花谷,今春入春早,正如高绮雪所言,桃花已是初绽,踏春游人,络绎不绝。
一只纤白的玉手,拨起金色花纹的帘子,往外瞥了一眼,草长莺飞,春风荡漾,正当游沐逞怀,及时行乐。如今已安全出了城,若是抄近道,只要翻过寒香峰,容亲王府的人若想再追,就会难上加上。楚缘心中下拿定注意,此时离去,再适合不过。她放下帘子,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说,自己终归是个闲散之人,又见这里山色颇佳,值得漫步欣赏,想要下车徒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