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没有名,只有一个姓,小商贾的女儿比不得王府里的千金,陛下给了个兰字,说是兰花一样的姑娘,想不到更好的字来配,其实是半分相似只配一个兰字。
妾李氏从前也有个喜欢的人,不像娘娘,随随便便就说喜欢的心上人。是打心底里看见他就欢喜,五年前陛下赐了官让他去剿匪。便再也没回来,同匪窝一起消失了。陛下来嘉奖他的家人,我远远的再也瞧不见我的心上人。
上元佳节的时候遇见陛下,当时提了盏牡丹花灯,穿的是件旧时款式,灯影重重人来人往的,一回头便瞧见陛下含情脉脉的一双眼,他用半块双鱼佩换走了妾的花灯。
他说,你若愿意,明日牡丹桥上我便提着灯迎你回去。第二日快入夜了才去瞅了一眼,一眼便再也没了退路,他站在桥上提着牡丹灯,牡丹桥牡丹灯,眼前人心上人,他可能也分不清了。
他问“明日是个好日子,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第三日父亲的生意做大了,成了邻里羡慕的皇商,母亲封了诰命夫人,兄长封了官,唢呐声中妾入了宫,成了闺中少女羡慕的宠妃,情到浓时,妾也以为已经成了琉璃罐里的牡丹。
陛下不许妾靠近这个院落,偶然路过远远的听见娘娘唱歌的声音,便偷瞧了一眼,方才醒悟。野地里的兰花终究不是牡丹。
可妾心里留有一丝侥幸,陛下宠爱妾,什么名贵珍宝都给了妾,娘娘什么都没有,自由都没有。
妾还有个孩子,可前几天,妾的孩子离了人世。妾放娘娘和仙师走,是故意的,是为了让陛下知道娘娘心里一分一毫都没给他留。也是为了报复娘娘,娘娘无辜,可我的孩儿也无辜,倘若陛下恼羞成怒,娘娘和仙师便作一对苦命鸳鸯,为我的孩儿偿命。
可陛下如同妾一样。偏要自欺欺人,心存侥幸,不知悔改。妾求不到的,怎能让陛下得到的。
李氏讲完她的半生时已经哽咽不止,娘娘吃了药已经平稳许多。她看着窗外空荡荡的院落发呆,院子里一朵花一盏琉璃冠也没有。
“娘娘不爱陛下,又为何要害我孩儿?我与娘娘无冤无仇,娘娘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下得了手?”林氏歇斯里地的吼道,娘娘被吓了一跳,猛的回过神,笑了起来,夏日池塘里的蛤蟆,令人作呕。她正常起来了。
“柳定安,真好。你当真以为他一心是你?倘若一心是你,怎不让你穿最欢喜的杨柳青衫?怎会让你来放我走?让我和阿楚分隔两地?怎会知你心机又偏要不拆穿?他一次次的让步,是因为他不知悔改!你那么爱他,他有回头看你一眼?杀你未婚夫婿,杀你腹中胎儿,杀你满月小女,你也不知悔改!何苦呢?”
林氏愣住了,这些她不曾知晓的事实,她猜测过,但她无能为力,她沉浸在陛下对她的爱里,也溺死在里面,良久她才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什么都没有了,求娘娘留一点余地给我,陛下的耐心已经到极致了,娘娘,仙师为陛下做了这么多,娘娘又何曾爱过她?不过是一颗痴傻心,不懂偏装懂。”
泽兰被囚禁在这牢笼里的前一天,夫人像抱着小孩子一样抱着她,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
“我苦命的泽兰啊,都怪母亲没听那道士的话啊!你生来便是祥瑞,那年有风吹过,牡丹在寒冬绽放,我的小泽兰哭哭啼啼的来了,神仙之姿,却是个痴儿。”
那年牡丹在雪中摇曳生姿,有蓬莱老道踏云而来,递给夫人一颗舍利子,笑道“令爱仙人之姿,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今日紫薇星无光,若真龙在侧,或许有些转机。倘若痴痴傻傻的,一生倒也阖家欢乐。这舍利子可庇佑她稳坐后位。夫人何择?”
夫人不假思索,接过舍利子,再三道谢。“凤凰浴火重生,是死地后生。夫人确定?”
“我的泽兰自是花中牡丹,鸟中金凤。”
“夫人记得,凤凰浴火之日,自有人来取舍利子。浮世物是有得有失。”
夫人选了荣华富贵,世上最好的给泽兰。却忘了没有七情六欲便是死尸一般的。
小王爷的欢喜一开始就是没有结果的,他只能骗,说了慌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代价有些大。或许一切在他的计划中,他死了,有些人的心也死了。
陛下的骄傲使他不能忍受手足的欺骗,爱人的背叛。他将爱转移,可有些人在心底扎了根,日子久了就会变成一根刺。每天一下一下的如同歌声一样,轻轻的刺在最脆弱的地方。
等他发觉这疼痛难忍之时,却是病入膏肓,不能医治了。
“娘娘,知道仙师为什么帮陛下吗?陛下有颗舍利子,只有完成拥有舍利子之人的请愿,便能功德圆满,飞升九霄。陛下虽手握舍利子,但仙师一直未能飞升。娘娘知道陛下祈求什么吗?他求仙师许你心想事成。娘娘不想帮帮小仙师吗?”
娘娘微微一愣,她扯出一个笑“我还能为她做什么……”
“她一直在等你请愿。你想要自由,她想要成仙。我想要你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我可以帮你见她。”
娘娘扭过头去看外面的天,下雨了。砸在琉璃瓦上脆脆的响,又顺着滑下来落在青砖上。空荡荡的院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鹿姑娘是仙人吧?听说可以和她换些东西,那你呢?会吗?”李氏姣美的脸笑盈盈。扭过头看着我
“你想换什么呢?”
“我想要来世还与陛下相逢,但我要他爱而不得,不知悔改。死在我手里。”她笑的更开心了。她笑起来眼弯弯的,嘴角翘起来发出像雨击琉璃瓦一样的脆响。
鹿衔草拿走了她的凤命,原来娘娘的凤命是被她顶替了。
娘娘兴高采烈的计划着仙师来的那天穿什么衣裳,陛下没来,一连好几天都没来。
“这几日怎么了?陛下忙的一直睡在书房,南边的来的娘娘们走了一个又一个。”
“嘘,别提那两个字,别让人听见了,那边的人仗着天高皇帝远,前几次发下去的钱都吃了!这次雨这么大,来了好多流民,人心不定,陛下可不就没时间了吗?害,他不来我们娘娘这,我们这更冷落了,连小钱都拿不到了。”
“那边真这么严重,早就这么严重了,之前那殿里那位太闹腾,没人注意,她安静下来,可不就来了吗?”
“陛下前几日还来啊。”
“这不没来了吗?实在抽不出时间了。”
柳定安看着一屋子吵闹的人,头剧烈的疼了。
“陛下,要先压民心啊!妖妃祸国,引来不祥。除妖妃便可平天灾!”穿着红色官服的臣子建议到。
柳定安压住怒气眯着眼去看他,“哪个妖妃?朕怎么不知道?”
“皇后娘娘,与妖人共处一室数月,习巫邪之术,宫中人人尽知,陛下,疯妇一个,不必放在心上。况且,娘娘母族没落,早就不是当年的风光了……”
他的长篇大论还未发表完,便被一只玉樽砸中脑门,他急忙下跪求饶。
“一群读书人!圣贤书!就是让你们遇到事情把过错推给一个女子身上?!耻辱!朕竟然养了这样一群人做国家的保护!朕治国不当便去改正!你们不想着解决南方的百姓的苦难,在这讨论把错推给一个女人!妄为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