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快快!”
急促的催促声伴随着紧张而又剧烈的喘息声在巷子里回荡。
在高楼间狭窄、昏暗的巷道里,一行五人跌跌撞撞的奔跑着,他们身形狼狈,蓬头垢面,气喘吁吁,惊慌失措的脸上挂满了汗水与不安。
漂浮的脚步,踉跄且仓皇,这群人似乎正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kaka”
身后的转角再次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纸屑被风吹动着从大街上滚过,玻璃瓶掉落在地上滚动,垃圾桶被掀翻在地,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缓慢而又密集。
它们追上来了……
恐惧再度袭上心头,额头上的汗水因不安而颤抖,眉宇间紧皱的深沟正在吞噬着每一个无助的人。
“我们不能停下来,我们得继续前行!”下唇被咬的发白,指甲深深的扎入肉里,走在最前面的领头者重复着,他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句话。
他用这句话激励队友,同时也用这句话暗示着自己,让自己那疲惫的身体继续坚持下去。
可他们不一直在前进吗?心理上的负担远远过了身体所承担的重量,比起身体,他们更需要从心理找到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
这支小队的领头者是一个光头黑人,他身材魁梧强壮,一米八六的大高个活像是一头黑熊。
下巴上有浓密的胡须、短且弯曲,似乎很久都没有打理过了,脸颊上还沾着丝丝乌黑的血迹和不知道从哪惹上的灰尘。
他的眼睛里血丝遍布,充斥着疲惫与倦意,眼神中满是慌乱无措,但在惊慌中又带着一丝悍气和狠意。
这个黑人男人当过兵。
“博尔德,我们到底要去哪?大家都走不动了。”队伍中的另一个黑人女人开口询问道,女人身材丰满稍显肥胖,黝黑细致的脸上布满了灰尘与血迹,黑色的长发无精打采的披在肩上。
这一行五人皆是双眼通红,血丝密布,有些破烂的衣服上满是灰尘、污渍还有血迹,他们带着疲惫不断奔波,深红的鲜血是他们每个人身上必不可少的元素。
这些人就像是在自己睡觉的天桥下目睹了一场凶杀案的乞丐一样,狼狈不堪又惊慌失措。
他们已经这样漫无目的的跑了四天了,每一个人都是身心俱疲,他们甚至已经有十个小时没能够坐下来休息了。
四个大人或许还能勉强坚持,但是孩子...黑人女人望向身后,那个正趴在父亲背上昏昏欲睡的白人小女孩。
队伍需要休息,大家都走不动了。
“珍妮,亲爱的,很抱歉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竭尽全力去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
博尔德停下了脚步,队伍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博尔德来到珍妮的身前,他的手在妻子的小腹上抚摸着,他一想到这荒唐可怕的末世,再想到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一种刺鼻的气息就开始在他的胸中酝酿,那股气息从胸口上升入大脑,钻进鼻子里,渗进眼睛里...
博尔德把头埋在妻子的肩膀上,就像是鸵鸟把头塞进沙漠里一般...博尔德在流泪,这个坚强的男人无法想象自己孩子的未来,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的孩子还有未来。
上帝,拜托了,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
短暂的休息,不,这根本称不上是休息,他们只是停下了脚步几十秒而已,危险却又再一次袭来了。
“马库斯,博尔德,它们来了,它们来了,我们得走了,快点!”吊在队伍最末尾是一个白人女人,身材婀娜,容貌俏丽,即便是破烂的衣服和满身的尘土也掩盖不了她出众的气质。
不过此时白人女人那精致的脸蛋上却充斥着恐惧与慌乱,死亡的气息在她的惊呼声中传播开来,女人看见巷末墙壁上映出的影子。
那墙壁上映着的一个个人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惊慌的白人女人从腰间拔出手枪,她的双手在颤抖,正如她那颗不断收缩的心脏一般,她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劳伦,冷静点我的挚爱,千万别开枪,过来,我们走,我们走!”背着女儿的白人男子看着妻子的举动,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害怕妻子会因为恐惧而开枪,那会害死所有人的。
“马库斯,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呜呜呜。。”崩溃的劳伦把枪丢在了地上,扑进丈夫的怀里哭泣,她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听着劳伦埋在马库斯的肩膀上发出的压抑的哭声,博尔德看向身旁的妻子,再看向邻居多年的好友一家,他默默走去捡起了地上的枪。
那些东西走得很慢,也许,也许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一分钟,拜托了上帝,求求你给我们一分钟。
博尔德在心中祷告,他抱着一颗侥幸之心渴求着奇迹。
但正如他们现在的处境一般,阴暗狭窄的巷道?绝望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们的头顶,这条巷子似乎注定会是埋葬他们的深渊。
“休息吧,我们休息一会儿。”危险近在眼前,但博尔德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可他们真的需要休息啊!比起疲惫不堪的身体,他们一直紧绷的神经更需要得到短暂的放松。
珍妮背靠着墙壁,找到了身体的依靠,她没办法坐下去,那像是被抹了润滑油一般的膝盖在颤抖,珍妮害怕自己一坐下去就没用力气再站起来了。
而博尔德则越过马库斯一家,径直走到队伍末尾靠着墙壁坐下,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巷口他们来时的方向,直到眼睛瞪的微微有些作痛的时候才缓慢的合上,这是博尔德近十个小时以来第一次闭眼超过十秒钟。
博尔德闭眼聆听着巷子里回荡着的每一丝动静,脚步挪动的声音、身体摩擦的声音、从嘴里——破烂的嗓子里发出的恶心的咀嚼声,这些无不都在挑战着博尔德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沉睡中的女孩被母亲的哭声唤醒,趴在父亲的背上,她的眼皮耷拉着,整个人显得一点精力也没有,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布娃娃。
除了缺乏休息以外,这五个人也已经有一天多没有吃到任何的食物了,他们脑海中唯一能记得的味道,是四个小时前的最后那小半瓶水。
当时他们还有六个人、六个人……六个人分享了那一点点水,那一点点清凉的甘甜。
而现在,他们连想要抿一下自己的口水都成为了奢望。
“宝贝,妈妈没事,妈妈没事,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到家了,你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在女儿的面前,劳伦不敢流露出半点的软弱,她用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安慰着。
“但是妈妈...你是哭了吗?”
女儿的声音惊醒了劳伦,她拿出了自己作为母亲最后的坚强,慌忙用手去拂去脸上的泪水。
拥有着一头柔顺完美的金发一直都是劳伦的骄傲,但在此刻,这很多天没有梳洗打理的淡金色长发却显得是那么多余,发丝缠绕再一起,上面满是泥垢。
劳伦的手在脸上擦着泪水,泪水却将长发黏在了脸上。
手擦着泪,同时也擦着头发,头发顺着手背混入眼睛里,那真的好疼,好疼,可再疼,却也没有心更疼。
我的女儿、我的家庭、我的人生……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劳伦在内心无声的呐喊着。
“pa”
重物坠地的声音让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时间在那一刻就好像停滞了一般,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巷口,一个步履蹒跚宛如迟暮老人的身影跌倒在了地上。
相隔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扶他,难道这个社会已经阴暗到这般地步了吗?不,这个社会已经崩塌了!
跌倒的身影重新站了起来,即便是相隔十数米,博尔德依旧能闻到它身上那股令人唾弃的,已经腐烂掉了的恶臭。
巷子狭窄,虽然是白天,但两边的高楼却把阳光拒之门外。
博尔德看不清它的面庞,但无数的画面在博尔德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腐烂乌青的身体,白的流脓的眼睛,塞满了各种腐肉残骸已经发黑了的牙齿。
那是来自地狱里的恶鬼!是博尔德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噩梦。
“快,快走。”
博尔德连忙站了起来,赶紧招呼着马库斯几人,然后再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妻子,博尔德领头迅速朝着巷子的另一头出口快步走去。
“走吧,亲爱的。”马库斯拉起妻子,然后轻拍着妻子的后背鼓舞着她,回头深深的望一眼,看向行尸的眼神是那般充满了怨恨。
马库斯那略显老实、懦弱的面容中透露出了一股倔强,单薄的身体里充斥着只属于他的坚强,无论如何,马库斯都要保护自己的家庭!
在那行尸之后,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怪物找到了藏匿在这里的“鲜肉”。
马库斯握紧了妻子柔软的手,连忙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博尔德。
巷子大约有五十米长,但就在博尔德马上要来到出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巷口之外,隐约传来的是熟悉的噩梦般的声音。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鞋底、血肉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若有若无从破碎的嗓子里发出的低沉的吼声。
该死!
“先等一下。”
博尔德没有回头,他只是下意识的向身后做出了一个战术停止的动作,随即迅速的把身体贴在墙上,小心翼翼的准备探出头去观察情况。
但注意力全在身后的珍妮并没有意识到丈夫的警告,电光火石间,中她竟越过了博尔德径直了走出去。
“不,珍妮!”
博尔德贴在墙壁上正想要探出头去观察时,却发现妻子竟从自己的身旁直接走了出去,而这时他再伸手想要去拉住珍妮,却已经为时已晚了。
“啊!”
走出巷子,温暖的阳光正好从对面两栋大厦之间的道路中撒落下来,可珍妮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太阳的温暖,眼前恍惚中突然出现的庞大的尸群却让珍妮的心直接掉入了九尺寒冰之下。
密密麻麻的人影,它们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它们躲藏在阴影之中等待黑暗的降临。
在那破烂的衣服里,腐烂的肉正在散发着恶臭,而猩红到发黑的血液正在缓慢的流淌。
刹那间,珍妮的大脑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但这颗清晰的大脑却不再属于她…
这一刻,珍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无法再压抑内心的恐惧,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了出来,她把这些日子里所有的不安、彷徨和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全部发泄了出来。
下一刻,周围躲藏在两栋大厦阴影下的数以万计的行尸齐刷刷的转过了身来。
空洞的眼眶中,充满的不是眼球,而是粘稠的白色液体,像是塞进去了一堆豆腐渣一般。
而就是那么冰冷诡异的眼睛,却是数以万计的直勾勾的盯着珍妮,浓白色的液体像蛆一样从眼眶中流出,然后在它们的脸颊上“扭动”。
珍妮在它们的脸上看见了自己心中无限的恐惧,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因为她这几天摄入的水分极少,或许她都已经被吓尿了。
“快,快回去。”
博尔德拉回着妻子想要往来时的方向退去,但却被身后的马库斯阻拦了下来。
“回不去了兄弟。”马库斯脸色苍白的说道。
博尔德从马库斯的身旁探出脑袋去,身后的路也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行尸堵满了。
“啊!”
狰狞的面孔,腐烂的恶臭,乌黑的血水滴落在身上,在博尔德回头观察的时候,行尸已经蜂拥而入,向着他们逼近。
“不要,不要!”珍妮看着近在眼前向着自己扑来的行尸,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挣扎着。
“peng!”
枪声响起,行尸的血水洒了珍妮一脸。
开了枪的博尔德就像是丢掉了自己的精气神一般踉跄了几步,为了保护妻子,他不得不可开枪,可是枪声又将会吸引来更多的行尸...可再多,还能比眼前的情况更糟糕吗?
一行人在行尸的逼迫下朝巷子中间退去,但面对着从两端涌入的行尸,除非他们会飞,不然他们已无路可逃。
被枪声从梦中惊醒的南茜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镇静,她趴在父亲的背上平静的问道:“爸爸,怎么了?我们要死掉了吗?像德安利叔叔那样?”
“不,我们不会死的!”马库斯哭了,他不想死,至少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死,求求你了上帝,救救我们。
行尸从巷子的两旁蜂拥而入,在争相拥挤之下,乌黑的鲜血早已是在地上流淌,血液比行尸更快触碰到了博尔德等人。
看着血液里倒映出的人影,博尔德心灰意冷,他深知他们已无路可退。
等等,那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突然,博尔德从血液的倒影中看见了不同寻常的阴影,他连忙抬起头去,一节梯子滑落了下来,又在半空中被拽拉住。
看着那离自己的脑门就只有几公分的梯子,博尔德心中完全没有半点后怕,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博尔德看向周围,他看向惊慌失措的妻子;看向一旁拿起一根扎手的木棍,努力想要保护妻儿的马库斯;看向正安慰着南茜,和女儿拥哭在一起的佩奇。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这梯子只是幻觉?博尔德怀疑着。
“快上来啊!”
“砰砰砰!”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激烈的步枪声把绝望的现实击碎,阳光在那一刻顺着梯子照入了这昏暗的巷道之中,洒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这时其他人才从恐惧与紧张中惊醒,发现了头顶逃生梯上的亚裔男人。
“还愣着干嘛,快上来啊!”亚裔男人紧张的吼道,那吼声把每一个人拉回了现实。
“孩子、女人先上去,马库斯,你可得跟老子顶住了!”博尔德扔出一把手枪给马库斯,两个男人拿着枪用生命为妻儿争取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