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仲文为小辈引见完毕后,吩咐郭弘经准备素宴,与天师永绪交谈一番。便安排张永绪几人住下,寻到秦书遥歇息处。
秦书遥所在,是靠近后山的一间厢房,装饰陈设十分简朴,胜在清静。
除却秦书遥外,另有一个少年郎从旁看顾。
少年郎头戴混元巾,身穿龙虎道袍,脚踩十方靴。看面容有些古板,许是个道学先生也说不定。
他见到陶仲文来到,起手一礼,“仙首,家师尚未醒来,容后见礼。”
陶仲文点了点头,叹道:“年前我派你师父去探查昆仑动向,事前算定有惊无险,还不放心,亲上龙虎山请天师永绪护佑路途。未料到他几人贪功冒险,中途变道祁连山,凭白受了几月苦楚不算,连昆仑的影子都没见着,这还罢了。毕竟魔窟走了个来回,论胆气,已经胜过当世九成道人。你师父秦书遥的事情我也问了,原是祁连山中,有魔头武德祖坐镇,秦书遥临阵自表身份,是为张国祥几人作断后之想,才致功败垂成。没能取得筹尊性命不说,还误我委托,事不可半途而废。暗地里探查昆仑动向已不可取,明里较量,亦无不可!我已经下发命令,着驻扎在昆仑地界的道人家尽皆退往蜀地,等到来年正月十五,泰山府君金虹氏乔迁之日再行灭魔。那时节幽冥死地初现,金虹氏移居峨眉一事,在外,堵他昆仑出山之路。在内,占我道门为百年后蜀山剑派遗留仙府。道魔不能容她行为,定会在那碰头。吕鹤,你可持我符诏先行一步,到那峨眉金顶,暂代我统率道门。愿否?”
秦书遥奉命往昆仑一行时,纯阳派掌门恰好临近飞升,两件事都非常紧要,为免彼此分心他顾,师徒间莫说告别,连消息都不曾互通,害得纯阳派差点四分五裂,还是无双子吕鹤技压群雄,施辣手除去异己,将门派平定下来。
按理来说,此时吕鹤该守在床榻旁,等秦书遥苏醒,禀明纯阳派近况后,师徒合力,鼎定掌门一职才是应当。
怎奈他性烈如火,闻听恩师受难,正是满腔义愤无处宣泄之时,恨死了筹魔尊。闻言岂有不遵之理,当即舒身下拜,叫道:“小子何德何能,当仙首如此重任,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罢扭身便要出门。
“无双子,莫要着急。”陶仲文将人叫住,撩起袖袍,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金圈,说道:“此为伏魔圈,运用纯熟后,能发能收,用以迎敌,飞剑难伤。是我早年炼魔之宝,专用以擒拿妖魔,趁敌人不注意,反手扔出,只要套着头颅四肢任意一个部位,入肉生根。敌人但有反抗,便遭风雷之厄,须臾浑身僵硬如石,任尔宰割。送予你防身之用,距离峨眉比剑时日尚多,你可缓步慢行,路遇不平,必要留步,扬我武当之威!”
吕鹤本修有三头六臂的神通,多年准备,也有了五件趁手兵器,此时得了伏魔圈,施展神通所用兵器已然齐全,代陶仲文入蜀统率道门一事,平添许多把握。自是大喜过望,忙拜谢陶仲文,领了运用伏魔圈的法门后,才下武当山。
话说陶仲文等吕鹤走后,又待了一阵儿,不见秦书遥醒转,便回到前殿,邀请天师永绪同他一齐,为武当弟子讲道,很是热闹几天。
这一日陶仲文算定秦书遥伤势好转,心中患得患失起来,纯阳派前任掌门,既秦书遥师尊,功行圆满已经飞升。
照着陶仲文心意,是想让秦书遥重拜师尊,转投神霄门下,承他衣钵。
想法虽好,实行起来却全无把握。
他本神霄派弟子,因缘际会,兼修全真正一两家之长,又得圣人看重,得享北派仙首大位。出身还是隶属正一的神霄派,这还不算什么,神霄派加入武当山道佛联盟,便为北派全真武当一脉。
只是秦书遥所在纯阳派,是为吕祖真传。
众所周知,全真以重阳所传“全真教”、吕岩所传“纯阳派”、张全一所传“武当一脉”最为尊贵。
纯阳派弟子,转投谁人门下都行,唯独不能投全真教和武当山,除非此二友派嗣继堪忧,为承香火,代为掌教。
因此,陶仲文所思所想,犹如镜花水月一般。
就在陶仲文恍神时,屠瑶师王永宁赶来,说圣人有要紧事商量,着他夜前回京。
陶仲文不敢怠慢,留下柬贴一封,详说心中愿望,忧虑所在,托天师永绪转交秦书遥,又命二徒搜魔手郭弘经去往峨眉,襄助吕鹤统率道门。挥手起一片红霞,带着王永宁回转京师。
陶仲文走后不久,秦书遥悠悠醒转,见着天师当面,忙拱手施礼,“有劳天师搭救,书遥无以为报,惭愧,惭愧。”
张永绪避开不受,连连摆手叫道:“秦书遥你不要谢错了人,救你的是你自家教祖秉一真人陶仲文。可惜你醒来的晚,圣人相召,陶仙首已经走远了。”
秦书遥大惊,“晚辈有负仙首所托,怎还敢劳他费心,大恩大德,教我如何报答?”
张永绪道:“陶仙首走前留下一封柬贴,你看看吧。”
秦书遥打开柬贴看完,知陶仙首心意,心中更感惶恐,转瞬想到诸葛昀,心道:“师尊既已得成正果,纯阳派发扬光大的重任便落到我的肩上,教我转投他人门下,万万不可!陶仙首所求,乃是承继道统的关门弟子。恰好诸葛道友师尊新丧,他的天赋在姚牧洞府已经展现,实为万年不遇之良才。我那时误会于他,铸成大错,倘若诸葛道友不曾遭难,我何不将他介绍给教祖为徒?一则为我自身赎罪,二则为教祖了却心愿,不枉教祖如此看重于我。”
张国祥伸手拍了拍秦书遥,叫道:“兄长,发什么呆呢,时常听你说道武当风景之盛,何不带我领略一番?”
秦书遥回过神来,笑道:“急什么,这武当山的风景,够你看的。”
自秦书遥醒后,伤势逐渐好转,每日里同张国祥一齐观赏附近奇景,心中却始终放心不下各自徒儿。等到天师永绪回山之后,这种担忧愈发深沉,在秋冬相交时整备齐全,驾起剑光往蜀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