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九年二月十五日,卯时一刻。
瓜熟蒂落,晋军开始了总攻。信号弹升空,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舰队上的弩炮和床弩开始了怒吼,而南侧晋军的投石机和车阵集中攻击三面营垒的寨门,当寨门垮塌的时候,燃烧弹覆盖了寨门内的方圆百米。当火焰将要熄灭的时候,晋军呐喊着蜂拥冲了进去。
骑军旋风般的冲进寨门,随即分向左右两边去收割敌人的生命。战车随即冲了进去,弩箭从箭口中纷纷攒射了出去,后面的步军随即一拥而上。
幽州兵崩溃,开始大队大队的投降,军卒们纷纷杀死都头或营头,然后跪地投降。已经断粮了数日,连天的饥饿,濒死的绝境,和传单带来的生机已经交织了多日,煎熬着人心,不断地发酵。
战兵多为农户,家里还有父母要奉养,有妻儿要哺育。跟随大军南下,打草谷或是破城后抢劫财物,奸**女是从军的动力,没有了约束,每个人都释放了人性中最野蛮的一面。可是,当陷入绝境却又看到一线生机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为那些将领献出生命。
逐渐的,赵延靖和衙内亲军被压制到了大营的中间,这里本是大营中最安全的地方,无论是从舰队,还是从外面投石机的射程都覆盖不到。
晋兵随战车逐渐的包围了上来,赵延靖目眦欲裂,走道前面大喊道:“晋军主将听了,我是赵延靖,我可以投降或者一死,不过,你们需放我亲军一条生路。否则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身后亲兵目中含泪,扑上来要将他护在身后,赵延靖大喝一声,亲兵诺诺退后,亲军将领们目带悲色。
韩枫将手中木槌砸下,儿臂粗的弩枪激射而出,正中赵延靖副将的胸膛,月牙铲箭头将副将撕扯成两半,接着弩枪继续串起后面的亲军,副将的上半身还在地上挣扎,花花绿绿的内脏撒了一地,现场血腥一片。
趁着血腥中众人一寒,荆南弹射而出,倏然到了赵延靖身前,只一掌将他击晕,随即托起赵延靖,脚尖轻点,二人飘了回来,隐在了车阵后。
韩枫隔着木盾大笑:“要死就死,临死还想装什么英雄。莫非还想要什么礼遇不成?告诉他们,三息之内抛下武器,列队过来受降。”
军士们高喊:“放下武器,依次过来受降,只有三息,三息过后鸡犬不留。”
幽州亲军犹自悲愤不已,有的想投降,有的想拼命,一时犹豫不定。
韩枫轻轻说道:“下令,饱和攻击,一个不留。”
床弩激发,弩箭纷纷攒射,燃烧弹被投掷了过去,天地变色,开启了地狱模式,烤肉香气弥漫。又逐渐的变成令人作呕的焦糊味。火网中人们相互奔突着,撞击着,踉跄在烈焰之中,痛苦于烧灼的剧痛,惨嚎声此起彼伏,继而被编织成了地狱中的凄厉。
这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
李守贞上来了,大掌一拍韩枫的肩头:“你小子太狠了,只给人家三息。三息够做什么的?想要全杀了就痛快说。”
巨震传来,韩枫一个趔趄道:“都部署,你就不能轻着点,谁说我要杀他们了?他们可以投降嘛,三息不少了,佛家说一刹那间一世已过,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小子有好生之德,给了他们好多个刹那。”
此时皇甫遇也到了,听到了这无耻之言,投来鄙视的眼神:“你小子就坏吧,都是军人,放他们一条生路有何不可?”
韩枫笑道:“里面赵延靖的心腹太多,也多为燕云的豪强子第,正是这些燕云豪强,和契丹人紧密勾联。里面也可能有些农户子第,不过谁有时间去仔细分辨?他们手中沾的血太多了。再说,这也是杀鸡给猴子看嘛,如此一来,那些降兵就会被吓破胆,老老实实的下矿去劳作吧。所以,他们的死,还是有价值的,可谓是死得其所。”
皇甫遇捋须不悦道:“他们也算是强军,强军就应给与应有的尊敬。现在这个死法太惨烈了,太没有荣誉了。”
韩枫正色道:“小子正是给与了他们军人的荣誉,最高的荣誉,在烈火中不朽,全部去地狱报道。越是令人尊敬的敌人就越是应当绞杀的好敌人。说不定,到了地狱后,他们会幡然醒悟,和地狱中的契丹人作战。”
皇甫遇气的胡须乱颤,点指向韩枫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歪理?”
战车后,赵延靖目眦欲裂,浑身颤抖不停。
韩枫悄悄弹指,一粒软膏暗香粘在了赵延靖的战袍。忽然,‘嗷!’的一声,一辆战车上,疾风和闪电倏然起身,飞扑下战车,窜到赵延靖的身旁,围着他不停的打转,低声咆哮,作势欲扑。灰蒙蒙的狼眼,猩红的舌头,惨白的獠牙,一股腥气传来。赵延靖体如筛糠,面无血色。
李守贞大喜:“小子,你竟然养狼?”
韩枫笑道:“介绍一下,疾风和闪电,刚出生时我在太行山中捡到的,自小与就在我身边。它们两个乖得很,很通人性。”
皇甫遇大喜:“小子,分我一匹如何?”
韩枫一哽:“它们俩是亲兄弟,须臾不可分离,老将军,等它们有了后代,小子再送您一只如何?。”
李守贞笑道:“小子,不可厚此薄彼,记得到时也要送我一只。对了,这赵延照怎么办?是杀了,还是留下送去澶州大营?”
韩枫狞笑道:“这个交给小子吧,疾风和闪电好可怜,好些天没有吃过肉了。这赵延靖皮白肉嫩的,嘿嘿!小子嘴里也淡出了个鸟,好久没有吃过烤肉串了。小子的烤肉串技艺在相州那是一绝,嘿嘿!菱形烤痕听说过没有?小子随身携带了独门香料,今日月朗星稀,篝火晚会,两位大人,要不要一起?”
一阵风卷起了旌旗,扫到了皇甫遇的面庞,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阵恶心。踉跄几步,连连摆手:“老夫今日腹泻,就先回去休息了。”
李守贞连忙上前搀扶:“老将军,我扶你。”说着,一阵恶心,压了压,忙道:“小子,本都部署晚上还有公务,你且自己享受!”
韩枫对着二人的背影高呼:“两位大人,烤好了我让荆南给你们送来啊!”
两人落荒而走,月光中,地上的两个影子脚步蹒跚。
月色中,李守贞笑道:“这小子神神秘秘的,不知要用赵延靖干什么?不过,这小子真狠,我喜欢!”皇甫遇叹道:“管他呢,左右一个俘虏而已。那小子诡计多端,肯定有用。不聋不哑,不做当家翁啊!”
望着背影,韩枫摊开双手,叹道:“咦,怎么羊肉串两位大竟不喜欢?”
嘘!身边将士齐齐嘘了一口气,原来是羊肉串啊,太吓人了。
众人释然,方飞有些遗憾:“多可惜,枫哥儿,人肉我还真没尝过呢!”
叶汉一把将他推在一旁:“好恶心,别跟人说我们认识。”
荆南训斥道:“就知道贫,少爷打了马虎眼,赶紧派几个人,将赵延靖秘密押回相州第二楼,交给何必。”
方飞大惊:“这么麻烦,还要送回第二楼?要做人肉叉烧包吗?天寒地冻的,在这里宰了卸肉不是一样吗?”
‘噗通!’赵延靖眼睛翻白,口吐白沫,仰天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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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烈,风卷硝烟。
俘虏一队队的排好,彰德军第三营这时化做工作队,以营为单位,在每只队伍中,分别找了数人分别将军官的名字写下来,然后作出比对,不断有不实之人被就地一刀斩首。
到了太阳下山时,都头级别以上的都被挑了出来。
这些将领,除了确实曾主动率队投诚的,全部被拉到黄河岸边,被按跪在地,一刀斩下头颅,头颅收好,尸体抛入河中。
无头尸载浮载沉,血水映红了河面。
剩下的军卒浑身颤栗,在夕阳中听韩枫训话。
“燕云在契丹人的手中快十年了,十年来,你们已经渐渐地忘了是我汉家男儿。谁人都需要生存,这可以理解。不过,这次南来,你们很风光,所到之处哀鸿遍地,多少同胞倒在了你们的刀下。男人被你们杀死,女人被你们奸淫,他们很无辜也很凄惨。可以说,你们之中每一个都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现在恶报的时间到了。那些军官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所以全死了。你们呢?手上也或多或少粘过鲜血,你们也该死。”
现场的幽州兵有些纷乱,不过,韩枫随即又高声道:
“但是,既然我们承诺过投降不杀那就不会杀。我大晋有好生之德,还是会给你们一个机会。不要开心,以为这就可以活命了,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你们要抽签,抽中红签的死,抽中白签的去矿山采矿。你们中间,每十个将会死去一个,这叫做十一抽杀。
你们有十分之九的机会生存下去,怎样,很仁慈了吧?现在你们排好队,一个个上来抽签,有敢捣乱者当场击毙。活命的人记得去矿山好好干活,用汗水来赎罪。现在开始,韩山叶汉,你们来组织行刑。”
残阳如血,寒风呼啸,旌旗猎猎,天地间肃杀一片。
俘虏们一个个上来抽签,间或有人被一刀砍翻,割下头颅。
东线,第二阶段作战完满画上了句号。
次日,万余幽州兵作为奴隶,被晋军押解西去东京汴梁。消息快马传了出去,矿场主纷纷涌向了汴梁城,那里将要有奴隶被拍卖。连年战乱,人丁稀薄,矿井的工作劳累而危险,但凡有一口吃的人就不愿意干。现在好了,这些可都是身强力壮的奴隶,可以拼命的压榨,因为朝廷说了,不管生死。
奴隶们西去的时候,韩枫和皇甫遇率领先遣部队乘船渡河去攻击南岸,战役的第三阶段拉开了序幕。
北岸没有想象中的强兵拦阻,幽州兵仅留下小股袭扰部队,大军撤回了博州城镇守。在韩枫他们将幽州将领推到河边问斩的时候,月光下,赵延照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渗了出来。
前些日对岸大火时,他就已经知道那边的军队完了,自己的兄弟恐怕插翅难逃。这里的黄河不算很宽,看到今日江边的问斩,他知道,自己的兄弟没有了生机。此次南来,三兄弟仅剩下了他一个。
赵延照下令撤回博州城固守。
博州城坚固,自己还有万余大军。皇上那边随时可以派出马军支援,快马兼程一日可达。最重要的是,对面的晋军未必敢于大队过河,晋军还要防备青州的杨光远。他必须守住博州,否则东线失守,西线主力那边就会门户洞开。
他必须全力以赴,因为他们和契丹人休戚与共。
自从他的父亲赵思温降了太祖耶律阿保机以后,在攻取渤海国和夺取南京析津府(现北京)东部的营平两州的战争中,屡立战功。他们十二个兄弟,全部在契丹做了高官,他们赵家和契丹人休戚与共,不再能分得开。
赵延照是军中宿将,他对形势的判断很准。
攻击南岸的先遣部队,见到契丹大军并未按预测北撤的时,已经和契丹两千精骑军发生了接触,契丹人箭雨飞来,却一触即溃,拨转马头迅速北撤。太过明显,这是在诱敌深入,皇甫遇下令大军停止前进。
第三阶段战役未能顺利实施。
天不能尽如人意,战果已经很丰厚了。
天平节度副使颜衎留守郓州,李守贞,皇甫遇率部和舰队水路并进,忽忽数日,大军反回到澶州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