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九的记忆中,以前家里的萝卜是切片沾着糖吃的,也不知没有糖会不会不甜。小小咬了一口切好的萝卜片,他有些惊讶地微微挑眉,横着丑陋伤疤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难道是他许久没吃的原因?萝卜有这么甜吗?又吃了几块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萝卜好像是得削皮的。他看向锅里已经冒着热气的萝卜炖羊肉,微微皱了一下眉,所有的萝卜他都没有削皮。
罢了,他也没指望自己能煮出什么好吃的菜来,将就着能吃饱就行了,反正这萝卜皮瞧着也不厚。
切好的萝卜片没一会儿就让他吃完了,锅里的羊肉汤也开始冒出香气,他又蒸了几个土豆当主食。
汪家今天的晚饭也是土豆,大兰吃着土豆,脑子里想着的却是骨头汤,既然萝卜能吃了,她觉得怎么也得炖一锅萝卜骨头汤让自家人尝尝,她就是不吃萝卜跟着喝口汤也好。可是买骨头的钱哪里来?要不要卖几个萝卜换钱?
可怜这萝卜刚能吃,家里人还没有吃上一口呢,她就送出去好几棵,就连卖的份额也想好了。这些感慨还没有落地,她还没想好怎么卖,主动上门买的人也有了。
“你说陆县令想买萝卜?”
大兰看向眼前的这个小哥,记得是跟在陆县令身边的,身份估计没有错。
“既然是县令大人要吃,就拿去,不必给钱。”大兰故作大方地说。
想想当官的买东西哪有给钱的,再说就是官员本人想给,底下的人也不一定照做,她一个低下的小民还是不要跟人家争这几个钱,免得招来祸事。想来几个萝卜,本来也值不了几个钱,又是陆少封想吃,白给她也不心疼。
她真的不心疼!
“汪姑娘莫让小人为难,这钱你要是不收,我回去也不好交待。”莫近好声说道。
“那你看着给吧。”大兰假畏惧地说道,又加了一句,“不过院子里长成的萝卜也不多,再说萝卜这东西虽说放得住,但到底是新鲜拔出来的最好吃,我就不多拔了。”
她这样说着,领着人到了后院,把她本来就已经盯了几天觉得可以吃的几根萝卜拔了出来。莫近在她拔萝卜的时候跟她闲聊了几句,大概是她这萝卜种子是哪里来的话,大兰早有准备,把事情都推给了已故的爹娘。
“这种萝卜很稀罕吗?”她问,自家还一根萝卜也没有吃上呢,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萝卜本来也不算稀罕,外面种的人家不少,却都是长的白的,只有你家这个是圆的,还是上红下白,瞧着像是新品种,味道也比长白萝卜要清甜些。”
原来这萝卜不只长得好看呀,大兰暗想,她一直以为谁见谁爱的萝卜优势只在外表上。她拔了几次萝卜,也觉得这些萝卜长得特别好看,让她都想尝一尝味道,但是就是长得再好看萝卜也是萝卜,不可能有梨子味。可是现在听莫近一说,就算没有梨子味,但至少味道不差,大兰不禁想尝尝了。
她拔了五颗萝卜给他,还从家里拿了个半旧的篮子给他装着,莫近接近篮子后当即数了五个钱给她。
“这会不会太多了?”
她记得夏天的时候一升盐也是五个钱,一斗土豆是三个钱,就这几个萝卜哪里能比得上一斗土豆。
“正好合我家老爷胃口,一般是卖不上这个钱的,你拿着吧。”他说着就把钱塞到她手里。
大兰也没有推托,只能谢了又谢,显露出几分惶恐,心下却在想,要是萝卜这么值钱,她家还吃不吃?家里还能吃上自己种的萝卜吗?
“姐,咱家萝卜这么值钱?”
大山听说家里的萝卜一根就卖一个钱后,眼睛都在放光。
“我们自己就不吃了,全都卖了吧。”
他立马接上的这句话,倒是合了大兰的猜想,果然,他们听说萝卜值钱后就不想吃了。可是她想吃呀,就算她不爱吃萝卜,可是她现在想要尝一口,自己亲手种出来的东西她一口也没有吃上,她会不高兴的。
“陆县令许是看我们家艰难,才给了高价,你去外面看看,谁家的菜能卖出这个价格?”
“许是萝卜稀罕。”
“陆县令也说了,萝卜只是我们这儿种的人不多,外面许多地方都种,可见也不是个稀罕的,只在我们这儿还算新鲜罢了。”
大兰一点也不介意扯着陆少封的大旗哄哄家里的几个孩子,不过几个孩子也是不那么容易被哄住了,就算萝卜不能拿出去卖,也可以留着卖给陆少封。
“既然陆县令喜欢,我们就留着卖给他,反正地里的萝卜还没有全熟。”
“也是。”
大兰心知自己这种处境想吃萝卜的念头太任性,这又不是在以前,以前她就是花重金买个臭死人的鲱鱼罐头,最后还没有勇气打开尝尝,也没有人会说她浪费钱。
“剩下的萝卜,我们留几个做种,再留几个自己吃尝尝味道,其余的要是有人来买就卖了;要是没有人要,我们也可以自己吃。”
听了大兰的安排,几个小的也没说不好,心下却盼着还有别人来买萝卜。到了傍晚,还真就来了人,却也不是别人,而是王九。他拿了一条羊肋排,要跟她们换三个萝卜。
大兰不知道羊肋排是什么价,想来也不会便宜,连忙说:“王九哥不用如此,随便拿着点米粮蔬菜换就好,最多就给两个鸡蛋,一条肉排也太多了。”
王九却不听她,举着羊肋排到她的面前,像是硬逼着让她收下。大兰也看出这人是个固执的,也没有打算跟他犟下去,只是,这血淋淋的生羊肋条不太好拿。王九自己倒是知道用一根稻草绑着它,然后把稻草缠在手指上拎着,可是他缠得也太紧了,中间都没有让她可以接过来的空隙。
王九只当她不好意思接,他还以为大兰病好醒来哭了几天后一改以前的怯懦胆小变得精明世故了,想不到性子还是老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