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里的大量纸张，有点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那些东西，她起身走过去，随手拿起几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记载的都是草原人的进攻路线，燕朝士兵的殊死抵抗，老百姓们的凄惨遭遇，多翻了翻几张，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你皇兄脑子有病吧？”杨如意放下手中的东西，气愤道，“他给你看这些东西干嘛，成心恶心你？”
“皇兄这是特意让人送来给我看的，”袁城双手抱头，表情颇为痛苦，“是我鬼迷了心窍，见自身处境不妙，就想引入草原人叩边，分散他的精力，让他无法专心对付我，结果他们背信弃义，倾巢而出，给朝廷，给百姓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你也是没脑子，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杨如意本想也骂几句，见他这么痛苦，又不忍心，把话咽了回去，只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因为这个，你就躲在府上借酒浇愁，一了百了？”
“现在还能做什么？我连府门都出不去，”袁城依旧双手抱头，颓废的坐在床上，“皇兄的意思很明显，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再不知收敛收敛，就不是闭门读书这么简单了。”
“所以呢？你怕你皇兄会杀了你？”杨如意表情漠然的看着他，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当你起意争夺皇位时，就应该会想到这个后果，甚至还有可能死亡，怎么，现在怕了？你早干嘛去了，当个王爷安享富贵不好吗？”
袁城张了说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你一直是不是以为，他都不敢，或者不会杀你，”杨如意亳不留情，自顾自道，“也是啊，你是太后最喜爱的儿子，皇上唯一的亲弟弟，皇子仅有的亲叔叔，他怎么会杀你。”
“你也是从小饱读诗书，对历朝历代的皇位传承不会陌生，什么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还听得少吗？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会觉得皇上就会例外，我认为他能忍你这么久，够不容易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袁城的脸有点涨红，死死盯着杨如意，“你这次进来，就是为了奚落我的？”
“我早就说过，想要争皇位，凶险万分，”杨如意叹了口气，看着袁城道，“你既然出手了，并且还争了这么久，弄得整个朝廷动荡不安，就要做好失败圈禁，甚至身死的准备，现在皇上不过是削了你的爵位，在府上闭门读书，不过是稍受挫折，就此消沉下去，如果皇上真的把那个位置传给你，你自认为接得住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朝廷焦头烂额，百姓流离失所，都是因为你错估了形势，引狼入室，”杨如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既然你已经出手争夺皇位，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理解，不过是这次的事情超出控制，造成的后果严重了一些，以后努力补救就好。”
“而且你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这么想，那我只能说，你真的是太天真了，据郑默的说法，还有我的猜测，草原人休养生息了几十年，早就磨刀霍霍，等这个机会已经好久了，你的请求不过是适逢其会，草原人顺水推舟而已。”
“同样的，皇上也等这个机会好久了，草原人还没发动，他就已经秘密调动了大量军队暗中北上，迎战草原人，你不过是成了双方的一颗棋子，被他们利用了。”
袁城的脸色有点发白，自以为的得意，不过是双方默契下的笑话，这让他情何以堪。
“你以为皇上让你看这些东西，是什么好意吗？”杨如意不理会他的难堪，指着桌上那厚厚的一摞东西，“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了。”
“他一方面削去你的王爵，闭门读书，立了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让你彻底死了心，一方面又给你看这些东西，觉得现在所有的情形都是你造成的，打击你最后的自信心，说起来也是其心可诛。”
“好笑的是你信以为真，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每日躲在这个院子里借酒浇愁，一蹶不振，我想皇上现在肯定乐开了花，既不用杀你伤了太后的心，落得一个残暴的罪名，又可以摧毁你的自信心，以后都活在痛苦中，真的是高明啊，太高明了。”
“住嘴，你还有完没完？”袁城一把掀开被子，跳到了地方，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说这么多，显得你很聪明是吧？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看吧，说吧，尽情的嘲笑我吧，我现在已经是一滩烂泥，再也不能庇护你了。”
杨如意怔怔的看着对方，眼角再一次流下眼泪，带着点恍惚的神情，喃喃自语道，“你明明知道的，如果可以，哪怕是牺牲我自己，也希望你过得一切都好。”
“够了，收起你这这副表情，”袁城更是暴躁，在屋里快速的走来走去，猛的来到杨如意面前，指着自己的脸，“你做的任何事，说的所有话，都不过是我长了这张脸孔，和你师兄相似的脸孔，你不想失去，再也见不到，是不是？”
看着杵在面前的袁城，杨如意的心中也一阵失神，冒着巨大的危险，来到王府，到底是因为他和师兄长相酷似，还是只担心眼前这个人的安全。
“为什么不开口，被我说中了？”袁城的脸上露出失望，痛苦的表情，又迅速消失不见，“你放心吧，皇兄没有动手，只是让我闭门读书，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杀我，保住自己的性命，说不定还有相见的机会，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我不知道，”杨如意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第一次见你时，我只把你当成师兄的替代品，有什么心里话，烦心事，都可以无所顾忌的说出来，从来不会担心什么。”
“而到了现在，我很少再想到师兄，已经分辨不清担心的是你，还是一个长相酷似他的人，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屋内的两人沉默下来，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