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张宁宇打来电话问她几点的飞机,张仪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有些想笑,随便说了个时间,张宁宇声音听着闷闷的,应该刚醒,张仪已经习惯了他的作息,有时候晚上会熬夜画图纸,工作时间也是很不固定,有时忙的脚不沾地,工作室工地甚至出国,其实他基本也算全年无休,她也是半个工作狂,两人倒谁都不觉得对方的工作时间有什么问题。
确认他们家没有其他人之后,张仪收拾好自己,就往地铁站赶去,张宁宇确实晚上熬夜赶设计,又是假期中,一觉睡过了头,刚洗澡换好衣服,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张宁宇爸妈和陈妙歌以及她父母出现在门口,站在二楼的张宁宇懵了几秒,只听张妈妈说“小宇,妙歌今天生日,这孩子也不早说,这几年在国外,我都忘记了”
陈妙歌的妈妈看着陈妙歌嗔怪道“这孩子总是任性,小宇今天也许有事,我们这样过来,会打扰到他”
张宁宇压着心中的不快,脸上依旧笑的完美“没事,今天还在假期中”
陈妙歌和她爸妈是第一次来张宁宇的住处,虽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夸赞张宁宇的品味,搞设计的就是不一样,长辈每夸一句,陈妙歌心中的甜蜜就多一分,仿佛在自己爸妈面前证实自己看中的人有多好。
张宁宇的修为即使生气,也不会显露于色,此刻就站在几个人中间完美地尽东道主之谊。
两位男士长辈张宁宇安排去喝茶,他自己不喝,但张爸爸喜爱喝普洱,所以家里一直备着。
张宁宇妈妈怎么看都觉得儿子和妙歌再登对不过,笑说道“小宇,妙歌可说了,她最想要的礼物就是你亲自下厨做的饭噢,这小子,我跟你爸都不知道你会做饭,看来国外妙歌没少吃你做的吧?”
陈妙歌故作委屈地说道“其实只有一次而已,还是我硬蹭的”语气却说不出的甜蜜。
张宁宇说“因为我本来也不怎么做”
“那我们今天一起做?每人做三道拿手的,只当孝敬爸妈了”陈妙歌故意把爸妈说的不分彼此。
张宁宇漫不经心地说“还是让李阿姨过来做吧,正好家里也没多少食材了”
张妈妈听出来儿子的老大不情愿,忙打圆场道“今天我说了算,家里有什么做什么,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做?对不对?再说,我们也该享受享受被你们伺候了,对吧?”她看着陈妙歌妈。
张仪到张宁宇住处时,雨势依旧没有减小的意思,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她穿的还是有些少了,张宁宇住的地方离地铁口有些远,下雨天又不好打车,她一路走着也没觉得身上暖和起来,身上和腿上都有些被雨打湿了,在附近超市买了一些菜和水果,朝小区走去。
开门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画面有美好,她就有多狼狈,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雨水敲打雨伞的声音太大,自己完全没有听到房间里的欢声笑语,还是自己完全沉浸在自己编制的美好世界里忽略了这些本应该很容易听到的声音,她感到全身冷的发抖,只觉得自己像一个愚蠢的闯入者,房间里每个人的表情无不显示着惊愕。
一个陌生人傻里傻气地站在门口,一手还拿着钥匙一手提着湿淋淋的雨伞和购物袋,最后留在她脑海中的画面只有厨房中那一对璧人温情脉脉的画面,只是她的闯入让他们错愕不已。
她让自己冷静,找理由体面地离开,但可悲的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她慌乱地转身前,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哽在喉间的酸涩让她的声音听起都有些颤抖,“对不起,我走错了”她听到自己挤出这几个字。
她告诉自己,张仪,有多快跑多快,不要听到背后别人的声音,不要回头。
张宁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顾不得跟房间里的任何人解释,冲到门口,拿起张仪丢在门口的伞就追了出去,直到追出小区门口,也没有看到张仪的身影。
张宁宇完全没有想到张仪会提前回来北京,更没有想到一向冷清的她会主动给自己惊喜,他越想越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shit”猛然转身,差点撞上身后追过来的陈妙歌。
陈妙歌问道“怎么了小宇哥?刚刚是?”
如果说之前张宁宇对陈妙歌是没有什么感觉的话,现在他能确定他很讨厌她!他仿佛没听到身边的人说话,心乱如麻地回家换了衣服,跟家里依旧不明所以的四位长辈简单交代了一声,匆匆去车库开车,陈妙歌一直跟在他身后,张宁宇一个眼神制止了她,陈妙歌眼眶发红,但也不敢再跟上来,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张宁宇这样慌乱过,巨大的悲凉让她几乎窒息,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张宁宇开车离开,车子摩擦地面刺耳的声音再一次告诉她,她喜欢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正在为另一个女人慌张失措。
其实张仪跑出去之后意识到张宁宇应该会追出来,但她不想见他,所以她并没有跑出小区,而是躲到了一个树后面,她看到张宁宇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并没有去继续追她,最终还是和追出来的陈妙歌一起回去了,张仪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待两人走后,她才从树后面出来,浑身湿透的她走了很长的路,地铁肯定不能坐了,终于在一个路口打到一辆车,司机看她的样子本能想拒载,她好说歹说才上了车,五十多岁的司机师傅实在看不下去了,扔给她半包纸巾,让她擦脸,抬头在后视镜中才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狼狈的可怕,苍白着一张脸,头发湿哒哒地贴在头上,雨水混着泪水顺着脸颊留到脖子上,冷冰冰的,原来自己一直在哭,好心的师傅给她打开了空调,一冷一热,现在才觉得浑身湿冷,她双手交握在一起,试图让自己停止颤抖,但根本没有用。
她觉得自己要感冒,回到酒店,竟然在大厅看到等在那里的张宁宇,张宁宇看到她,心放下大半,急匆匆地过来就要拉她,张仪本能地后退一步闪开,“别碰我,别跟上来”张仪没看张宁宇,绕过他往前走去,张宁宇本能又要拉她,抬起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但还是没控制住跟上去一步,张仪没回头,张宁宇分明听到她说“求你”
张宁宇再怎么心疼,焦急,此刻也不敢再往前,但也不想什么都不做,任由张仪误会。
热水从头顶洒下来流遍全身她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温度,洗完澡身上非但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有些头重脚轻,果然感冒了,蒙上被子,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刚躺下一会儿,就传来敲门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又往上拽了拽被子,假装听不到,但敲门声执着地传来,她不想引起其他顾客的不满,撑着起身,张宁宇手里拿着药和买好的饭,看到张仪红的不正常的脸,他伸手想试一下她的温度,张仪从头到尾眼皮都没抬,他的手触碰到的前一刻,她已经转身朝床的位置走去
张宁宇也顾不上张仪的态度,急切地说道“你感冒了,好像在发烧,我们马上去医院”
“不需要,没那么娇气”她依旧没看张宁宇。
“你在发烧”
“谢谢你的药”张仪拿起张宁宇放在桌上的感冒药,拿出两袋,转身拿杯子。
“我来”张宁宇忙拿杯子给她倒水。
张仪此刻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确实在发烧,没力气拒绝,任由他殷勤地服务。
张仪喝药,张宁宇就坐在床边看着,两人一时无话,张宁宇是想说话的,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感觉得到,只要他现在开口解释一个字,张仪肯定毫不犹豫让他滚蛋,而他现在必须要留下来照顾她,所以一时什么也不敢说。
张仪难受的厉害,喝完药蒙头就睡,从小她只要着凉感冒,喝药发一身汗就没事了,她也懒得管张宁宇会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你吃点饭再睡吧”
“不用,谢谢”
房间终于陷入彻底的沉默。
张仪再次醒来,出了一身的汗,明显清爽了很多,只是还有些鼻塞。她慢慢拉开被子,张宁宇似乎从她躺下到现在姿势就没变过。
“醒了,还难受吗?”他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张仪慢慢靠床坐起来,接过水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今天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仪依旧盯着自己手里的水杯,张宁宇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听他说话,继续说道
“妙歌她今天生日,我也没想到她会怂恿我妈他们过去,我妈一向爱折腾我,让我下厨,然后你就出现了”张宁宇无奈一笑“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会一个人主动去找我”
张仪也自嘲一笑“是啊,所以我出现的很不是时候”
张宁宇伸手握住张仪握着水杯的手,低头看着她说“你过去找我,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张仪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她喜欢了你二十几年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们的父母应该也很希望你们在能一起的,今天出错的人是我,误闯了你们温馨美好的家庭聚会”
张宁宇没想到张仪冷静下来之后竟然说的是这样的话,忍着恼意说“张小仪你有听我说话吗?你对我的信任度就这么低?这是你的真实想法?然后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张仪挣脱张宁宇握着她的手,强压着心底翻涌着的阵阵痛楚,平静地说“当然是回等你的人门身边,我已经搅了你们的好事,你又这样跑出来,他们.......”
张宁宇冷嗤一声,“张小仪,你就这么想把我推开?”张宁宇心中一痛继续说道“这段感情中,你总把自己置身事外,一副随时可以撤退的样子,你是害怕自己陷进去还是你根本就没喜欢上我?”话问出来张宁宇的心像被什么揪着,一抽一抽地疼。
“我...”张仪被喉间的酸楚哽的说不出话。
张仪承认自己对这段感情不够确定,开始,她不确定张宁宇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对自己纠缠不休,或许仅仅是因为她的冷淡激起了他挑战的欲望,但相处的日子里,张仪渐渐打消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步步将自己交给了他,她以为自己可以遇到事情足够坚定,足够相信,但还是高估了自己。她喜欢安定的小日子,张宁宇甘于安定吗?还有他的家庭,一切问题撕开来,才发现都是不确定。
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果不是喜欢,她不会轻易....但喜欢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张仪的欲言又止看在张宁宇眼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什么东西刺穿,疼的无以复加,他不停地对自己冷嘲热讽,仿佛要鞭策自己认清一个事实---这段感情始终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是自己的步步紧逼才换来她的回应,也许是被自己逼的累了以后的无奈之举?她甚至都不愿意承认喜欢他。越是这样说服自己,心就像被钝刀子一遍遍磨一样,疼的他直不起腰来。
张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看到他此刻焦急痛苦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该回去了”
张宁宇勉强撑着站起来,不敢再看张仪一眼,他怕自己又会控制不住想要纠缠她,声音尽量冷静地说道“行,我知道了,我先回去,饭给你定好了,晚点会送过来”
张仪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一团浆糊的脑子里两个声音叫嚣着:一个不停地叫着,张仪你喜欢他你舍不得,让他留下来啊,另一个声音叫着:喜欢又怎样,他确定能对一个一直默默深情等待他的女孩儿视而不见?更何况他对她还是不一样的吧,不然怎么会有一次次那么美好的画面出现,还有他的家人对陈妙歌有多喜欢到时就会对她有多不能接受。大脑里一遍地吵着,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她才任由眼泪滴在早已冷却的水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