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星几点,没有被工业化污染的空气清新如水,微风拂过,再没了白日里的懊热。
曹怀文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静静地仰望星空中最亮的那一颗,看似专注,实则早已神游物外。一个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真的很难受,他只有靠着胡思乱想来打发时间。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吧?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哪里?”曹怀文蹙着眉,使劲开动自己脑筋,试图从记忆的深渊里拉出那一天的行踪,“贵都大酒店?对,就在那里!”
曹怀文又确认了一下,没错,去年的今天,兄弟伙们闹着凑份子,说是寿星公刚刚升职为机械工程部总监,这是双喜临门,一定要给自己办个生日宴,结果一桌子酒鬼全都喝趴下,没人想着去付款,最后还是曹怀文掏钱结的帐。
想到那些快乐的日子,曹怀文嘴角噙着笑,心里却是泛着苦涩,喃喃地自语:“谁能想到,今年的生日,我居然趴在这里,吃的是一碗陈米饭加了个鸡蛋?世事无常啊!”
正在神游八荒,身边坐在的阿远低低地叫道,“文哥,来了!”
“你确定?”曹怀文轻轻地翻了个身子,半抬着头试图搜索周遭的响动,可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哦,不对,蛙声蝉鸣从远处开始,一点点地没了,的确比刚才要安静许多。
“嗯!”瘦小的阿远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口中快速地补充,“两辆自行车,三个人,一辆转的轻快,另一辆跑起来重很多,应该就是我们要等的人。”
“发信号。”曹怀文不再犹豫,阿远的耳朵特别灵敏,既然这次行动是他负责听动静,那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几声鸟鸣在黑夜中响起,紧接着,对面回应了一声夜枭的鸣叫,这意味着另一头也做好了攻击准备,那里藏着的是曹怀文的弟弟曹怀勇,还有阿勇的两个好友。
“待会儿自己小心点。”曹怀文低低地嘱咐一声阿远,这是自己的义弟,几年前差点饿死街头,最终被好心的曹父曹母给捡回家,这些年早就被视作家庭的一员。
“嗯!”阿远轻轻地回答一声,他的话永远都是那样少。
曹怀文不再多言,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看得出有些紧张。虽然为了这一天,自己一帮子兄弟已经筹划了几个月,就连互相之间的配合都反复操练,但事到临头,曹怀文还是禁不住有点心慌。毕竟,今天的行动,对于自己和众兄弟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一片沉寂中,百余米外的弯道上,射来一束雪亮的灯光,光线之后,转出两辆自行车。很快,“吱呀吱呀”的链条转动声,就在寂静的黑夜里传来,这一刻显得是特别刺耳,曹怀文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渗出几滴冷汗。
不消一会儿,自行车走近了,可以看到前面一辆车上的骑车人,一只手把着龙头,一只手还拿着一支手电筒照亮着前方。
这人一边骑着车,一边还不时的回首,用手中的电筒给后车照照亮,“小心,良仔,这里有个坑,别颠着豪哥。”
“好的,东哥。”借着手电筒的余光,可以看到后面的骑车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仔,头上戴着一个宽沿礼帽,正“吭哧吭哧”地吃力地踩着脚踏车。
对于前者的好意,他只是嘴里简单的回应一下,肚子里却在腹诽,谁都知道这家伙每时每刻都在找机会,变着法子向豪哥卖俏呢!
后座的豪哥显然是喝多了酒,一身的酒气从他身上直透而出,两个骑车人的对话,让他很满意手下人的乖巧,说了一句,“快点啦,搞什么鬼?”
说完,豪哥自顾自的哼起了小曲。而随着这声吩咐,两辆自行车都加快了速度,你追我赶地并行驶来,一前一后只差着半个车身。
就在离着不到十米远的时候,埋伏在路边的曹怀文,听到了对方正在吱吱呀呀地哼着不成段的曲调,似乎是粤剧。
这是《醉打金枝》?曹怀文心里快速地闪过一个不相干的念头,手上却没有丝毫的耽搁,双手抓着一根粗粗的缆绳,用力往后一拽,嘴里大喊一声“阿勇”。
随着这身大喊,一根缆绳腾空而起,猛地横在马路中间。前面的自行车措手不及,一只手控车的骑车人,此时身子整个地往前一扑,一个倒栽葱栽倒在地,手上的电筒脱手而飞,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唤。
这么一耽搁,后面一辆车就有了警觉,骑车的良仔用力控制着自行车的龙头,试图稳住,可事发突然,后座上还有个一百多斤的壮汉,哪里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没奈何,后车也是晃晃悠悠地摔倒在地,不过因为有了准备,两人摔得都不重,帽子摔飞的良仔还能仰面朝天破口大骂,“冚家铲,哪个仆街……”
不过,很快他就不叫了,因为随着两辆自行车的倒下,从马路两边的草丛中,“唰唰”地窜出几条身影,二话不说,持刀就捅,显然奔着要命来的。
前车摔得重,马屁精似的骑车人似乎摔断了骨头,一直在地上叫唤,所以,当一把剔骨尖刀捅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地就断了气。
后车两个人不一样,看见情况不对,连忙起身,不约而同地,将一只手往腰里面摸去。
扑出来的人影一共有五个,正是曹怀文和他的兄弟,此时此刻,哪里肯让机会从手边溜走,不约而同地一拥而上,试图将这两人放到在地。
良仔戴在头上的礼帽,已经飞到了一边,光着一颗半秃的头,他的手还在腰里摸索,就被曹怀文给拦腰抱住,而没等他做出更多的反应,曹怀文的弟弟阿勇,也已经快速靠近,手上的剔骨尖刀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二对一,半秃头的良仔很快就被制服,这还不算,这个家伙估计是寒了胆子,一边挣扎,还一边讨饶,“大佬,是不是要钱?在我大佬身上,我没钱啊,饶了……啊……”
两把尖刀连连捅在良仔身上,鲜血很快涌了出来,浸透了他身上的绸衫。
而另一边的豪哥,却比良仔要难对付的多。
从地上弹起之后,他已经发现自己来不及操家伙。电光火石之间,豪哥立刻随机应变,干脆赤手空拳迎向当面扑来的三个敌人。
第一个扑上来的伏击者,是一个瘦高个,手持一把剔骨尖刀,趁着豪哥刚刚起身、立足未稳,照着他的胸前狠狠地捅去。
好个豪哥,不闪不避,双臂一展,一只手环抱身前,竟是要用自己的胳膊来挡住尖刀。
“嘶啦”一声,豪哥身上的绸衫被刺破,用尽全力的这一刀顺势滑下,将整件绸衫划出一个大口子,绸衫遮盖下的一条皮背带,连同一支装在木匣子里的盒子炮,一起掉落在地上,而豪哥的那只胳膊竟然毫发无损。原来他一生所练,居然是南方少有的少林铁臂功,一双胳膊已经如同老橡胶一样韧劲十足,寻常刀片很难插进去。
瘦高个大骇,想要先退一步。可不容他再做反应,豪哥狞笑一声,另一只手运力如铁,已经赤手抓住对方的尖刀,猛然使力,想要夺刀反击。没想到一拉之下,却没拉动,再仔细一看,那刀子连同手臂被一截布条牢牢地绑缚在一起。
就这么一耽搁,小个子的阿远已经合身而上,手上也是一把尖刀,朝着豪哥的左肋捅去。
豪哥顾不上再去夺刀,松开手的同时,一脚踹飞瘦高个。迅捷地半转身子,一只手臂故技重施,发气贯力挡住肋部,另一只手臂以攻为守,划了个半圆轰向阿远,刚劲的拳风呼啸而至。
亏得阿远个子小,人灵活,中途突然变向,这才能够闪开豪哥手臂的猛然击打。要知道,这铁臂功全靠一双胳膊打人,那胳膊不仅坚韧如蒙了几层牛皮,而且刚硬如一柄大锤,只要被打中,就是筋断骨折。
豪哥见事可为,连忙趁胜追击,他紧接着踏上一步,想先废掉这个小个子再说,但攻击他的一共有三人,另一个矮胖子怎肯给他机会?
和其它人都是尖刀不同,矮胖子使的是双铁尺,走的也是刚猛一路,只见他一个斜跨马,左手铁尺当头劈下,被豪哥的胳膊挡开之后,右手铁尺又是一个直击,钝头铁尺照着空门大露的胸前刺去。一招紧接着一招,连绵不断,而且力道十足。
这时候才能看出,曹怀文这边五个人,只有矮胖子算是正经学过武艺,瘦高个以及阿远都是被豪哥一招踹飞逼退,而这个矮胖子居然能逼得豪哥手忙脚乱,一时间竟然顾不上反击。
但也就如此了。
豪哥今年三十九岁,浸淫这铁臂功二十余年,一身功力岂是曹怀文等几个毛头小子后生仔能比?
果然,豪哥守住阵脚之后,就开始反击。只见他硬桥硬马,下盘沉稳、出拳狠辣,防守时连格带挡,密不透风,进攻时,式式连环,步步紧逼。十几招过后,矮胖子再也支撑不住,被豪哥一招“仙人担柴”扫中胸部,随即被劲气带着往后摔倒。矮胖子顺势一个翻滚,消去跌势,就想翻身跃起,口里却闷哼一声,左胸传来一阵剧痛,显然刚刚被打断了肋骨。
已经赶过来助战的曹怀文兄弟,无视几个被打翻在地的同伴,毫不犹豫地再次纵身扑上,但显然豪哥已经打出了感觉,三拳两脚又将兄弟俩击倒。
“外面都说,龙爷下面有左膀右臂,白纸扇豪哥头脑最醒目,双花红棍虎哥最能打,可从来没人知道,我这个脑子醒目(聪明)的白纸扇,才是和圣堂最能打的那一个。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