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太多事情的原因，好像天空知道很多人都心情不好似的，竟然连着好几天都是阴雨连绵。
大早上，林清歌一到教室就感觉到一阵低气压，这种感觉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直觉或者说是心理感觉。似乎每天来大家都是在讨论学生或者讨论某个难解的题目，今天大家都是似乎看起来都没变，但表情却和平时不一样了，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后来，林清歌才知道原来是上次那几个学生打架的事件处分结果下来了。
除了王达那个学生，其他参与的学生均是记大过处分，并回家反省一个月。
由于这次时间比较恶劣，听说那个受伤的学生到现在都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所以，学校不仅处分了那几个学生，连带着姜志名老师和其他几位和这件事有关的学生的班主任都做出了或大或小的处分，听说如果再发生类似事件的话，姜志名老师班主任的位置可能就不保了。
林清歌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搭档姜志名老师的身上，但他似乎看起来并没有受这件事情的影响，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低头批改着学生们的作业。
林清歌心里五味杂陈，她明白姜志名老师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么坦然，他本来今年或者明年就可以评上市级优秀教师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怕是这件事还要再缓缓了。
姜志名老师从教多年，以他的教学能力和贡献，本来早就可以评上的，但每年都因为各种原因让他没有机会参评，如今终于可以了，但却……
林清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明白作为教师的不易，姜志名老师不可能日日夜夜都看着自己的学生不出任何意外，学生们出事，所有人都是防不胜防，姜志名老师有多委屈和无奈，只有当过老师去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才能真正明白。
……
林清歌进到教师的时候果然发现那几个打架的学生都已经不在了。
王达也不在，甚至他的位置上连一本书也没有了。
林清歌等着学生们把所有的事情办完才开始了自己的讲课。
讲着讲着，她突然发现了一对儿同桌在下边的小动作，似乎是在用两腿在下边暗自较着劲儿，林清歌看这架势知道是同桌之间小打小闹，不值一提的事。但是林清歌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姜志名老师的事情，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你们现在年级也不小了，自己做的事情就该为其造成的后果负责任。”
“你们不是没有头脑的人，相反，你们每个人都很聪明，只是你们有些人把自己的聪明用错了地方。”
“你们现在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决定权，但你们在做这些事情之前，是不是应该用你们‘聪明的大脑’想想这些事情可能造成的后果，以你们现在的能力能不能去承担这些后果，能承担多少后果。”
“至少……”
“不要给其他无辜的人带来麻烦和伤害。”
可能是因为林清歌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特别认真，就好像是自己在亲身经历和感受这些事情一样，教室里安静了好长时间，静的只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这段时间在每个人心里似乎很短暂又似乎很漫长。
“好了，说点儿题外话，我们接着往下讲……”林清歌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打破了教室里诡异的安静。
……
“要喝吗？”陆乔阳递给了姜志名一杯水。
姜志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杯水，果断地接了过来，像是把白水当啤酒一样喝了一大口。
走廊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远处的天空，阴雨乌云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我从教这么多年，学生打架事情怎么可能没遇到过，可是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严重的，不知道受伤那孩子怎么样了。”姜志名感觉像是随口说着，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乔阳：“我去看过了，没大碍了，但家长似乎是想让孩子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
“我去看过一次，被那两个家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就不敢再去了。”姜志名轻笑了一声，这一声很轻很轻，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就听不出来。
陆乔阳：“这家长明显就是在讹人，孩子伤的根本就没那么重，甚至根本就不用住院，要不是他们找校长闹了，也不会让他们免费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听说昨天还又去闹了。”
姜志名又喝了一口水，手指在杯沿上轻轻地敲着，发出“叮叮叮”的脆响声。
“我见那家长闹过好几次了，隔一两天就要闹，不大闹就小闹，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陆乔阳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杯水，杯口处还隐约冒着热气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喝进去：“你们班那几个孩子，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姜志名停止了敲击杯沿，但只是一瞬就又开始了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无所谓地说：“再说吧，总会过去的，大不了带到毕业呗！”
沉默了好久，久到陆乔阳认为他不会再说什么话的时候，姜志名却突然开口道：“只是觉得那个王达似乎还因为这件事得了些好处。”
陆乔阳疑惑道：“怎么说”
姜志名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王达其实没怎么参与这件事，他也挺无辜的，更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之所以有现在这样的性格，多半都是因为他的父母的冷漠与无视，不过因为这件事，我也跟他父母谈了，他父母准备把他接走了，所以学校也没给他什么处分，之后再办一些简单的事情，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父母身边了，那是他渴望了很多年的愿望，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了，算是因祸得福吧，如果没有这件事，他可能还要等很久很久，甚至永远也等不到……”
……
林清歌下班以后没有多呆就准备回家了，这几天苏文的情绪也不太好，她要早点回去陪着苏文。
刚出大门口就在马路对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在招着手喊着“林老师”。
林清歌朝对面走过去，王达才开口说道：“林老师，我要走了，今天来办点事情，顺便和林老师您道个别，说几句话。”
林清歌看着这个前段时间还是忧郁样子的孩子，如今像是换了一种天气，像是有些喜悦，又像是有些感慨。
“我看你不像是说一两句话的架势，走吧，去那边店里，边吃边说吧。”
……
店里，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前是一些小点心还有茶水饮料。
林清歌给王达倒了一杯饮料。
“你妈妈呢，自己一个人？”
毕竟第一次和自己的老师在一章桌子上谈话，王达多少有些不自在，别扭地说道：“我让我妈在附近等我了，她知道我要见林老师。”
林清歌看他这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他要跟自己谈话的，反而现在他却别扭了。林清歌也不着急，就等着他缓过劲儿来。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王达才鼓起勇气开口说话了：“谢谢你，林老师。”
林清歌喝着茶，听到他的话，在心里想：这孩子终于要开始正题了。
“谢我什么，我没做什么。”
王达被噎了一下，但是他知道这是老师故意缓和气氛，也是想鼓励自己继续说下去的。
王达继续道：“我见过姜老师了，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们两个，我今天也不会被我妈妈接回去，还是自己一个人。”
林清歌：“这应该是你渴望了很久的事情吧，我没做什么，都是你姜老师做的，我顶多出个主意。”
王达：“我从小就没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他对我来说更想是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可我们毕竟有血缘，再怎么样我都很渴望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王达喝了口饮料，似乎是陷入了以前那些孤独又无助的回忆里。
“我小时候在我姨家住的时候，我姨不怎么管我，她更多的精力是放在自己孩子身上，我很多时候连吃饭都会吃不饱。”
“后来我稍微长大了点，住校以后就自己一个人住了，我爸妈每月给我打不少零花钱，倒是饿不着了，可我还是很孤独。”
“我有时候甚至很嫉妒我哥，我羡慕他能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羡慕他能得到爸爸妈妈的爱，我不明白……”王达哽咽了一下接着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对我哥那么好，对我就是不闻不问，那么冷漠，从来都不关心我。”
“每次下雨，我看着那些同学一个个被家长接走，而我只能自己一个人淋雨回家，每次家长会，我看着别人都陪在父母身边，我只能去跟老师说‘老师，对不起，我爸妈回不来’，他们从来都不问我‘天冷了，身上有没有多穿一件衣服？注意别着凉了’，从来都不问我‘今天做了什么？跟同学有没有好好相处？老师怎么样？’。”
“我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你们能够把对我哥的爱分十分之一给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王达的声音已经说不下去了，林清歌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她在等待，等待着王达可以自己把情绪调整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