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佩巾帼不让须眉

嬴盈拉着墨尚铭来到园子里一僻静处站下，问道：“尚铭兄，你与我做那机械重弩之时，可曾想到会因为这兵器与天天缔结婚约？”

尚铭诚恳答道：“不曾想过。”

嬴盈低首思量，“如此便好。”抬起头，看着墨尚铭的眼睛继续说道，“天天信你。尚铭兄莫要见怪，不论如何，天天不希望自己如同一件任人随意利用的物品。天天与尚铭兄交好，但尚无男女之情。今日之事，你我皆知已成定局，毕竟父母之命不可违抗。以后如何天天不知道，但此刻我想将心中所想告诉你。”

“天天自认不是寻常女子。你看我这一头短发，它即是天天用来明志的。天天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日后若真的与你成婚，天天自然会尽我所能辅助尚铭，但绝不会为你相夫教子、柴米油盐；你若是想娶三妻四妾，天天也不会干涉，那是尚铭你的事情。天天只希望此生可以为自己而活，可以钻研自己喜欢的学术，又或许会为不相干的人出生入死、救死扶伤。如此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尚铭你能接受吗？”

墨尚铭思忖片刻，答道：“诚如天天姑娘所说，婚约已定，尚铭即便觉得唐突，却也不能拒绝。尚铭很感谢天天姑娘今晚直言相告，尚铭略感惊讶之余，也觉得姑娘所言在理。墨家理念向来最讲求实用，若是只知女红家务的寻常女子，自然是在家中最能发挥她的价值；可若是如天天姑娘一般才华横溢的女子只能被圈禁在一室一堂之中，未免太过浪费。能与天天姑娘结缘，实乃尚铭的福气，请姑娘放心，尚铭会一生平等待你，给你自由，相敬如宾。”

嬴盈闻言，喜不自胜，解下腰间玉佩赠与尚铭，说道：“尚铭兄能如此想，天天已是幸甚。此前，我心底多少还是不愿意任由父亲决定自己的婚事；眼下，我便将此心与这枚玉佩一同赠与尚铭兄吧。”

墨尚铭双手接过，便也解下自己的玉佩还礼，“尚铭也是这般想，也请天天姑娘收下我的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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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回到墨府，尚铭将他与嬴盈的对话告知了墨非冀。墨非冀听了之后，不但不生气，反而对嬴盈大加赞赏，说道：“尚铭啊，这样一位奇女子是你的福分，好好珍惜吧。不过，你们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看来咱们吕望新式学堂是时候掀起一场思想改革的浪潮了。”

隔日，在吕望学堂的议事大厅，全员师生齐至。墨非冀院长前一日与四堂师长商议后，从四堂之中各选了一对男女，让他们各自准备，今日便组织了这场当世称奇的论辩。

无论官学私学，模拟朝堂论辩都是常见的活动。不过，吕望学堂今日的论辩主题却与众不同，论题为：女子不如男，还是巾帼不让须眉。

论战双方分别是四位少年与四位少女，甲方四少为：

一辩，青字堂田佳；

二辩，白字堂章俊；

三辩，赤字堂胡玉；

四辩，玄字堂杨昊。

乙方四美是：

一辩，青字堂路遥；

二辩，白字堂嬴盈；

三辩，赤字堂陆瑜；

四辩，玄字堂陈彤。

甲乙双方分别为自己的性别辩护。

甲方一辩田佳首先起身说道：“自伏羲以来，三皇五帝，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是男子，当今天下诸侯也是如此。至于诸子百家，如老子、孔子、墨子、管子等圣贤，也都是须眉。从未听说有女子为王为封圣的，因此，自然是女子不如男。”

乙方一辩路遥起身应战：“甲方此言差矣。若说伏羲以后如何，不如先说说伏羲之前？华胥氏是上古时期华胥国的女王，她是伏羲和女娲的母亲，炎帝和黄帝的直系远祖，是华夏文明的本源和母体，被世人尊奉为‘人祖’、‘始祖母’。而在华胥氏之前千万年间，女子作为部落首领、统领全体族人的时间，远比伏羲至今的时间更长久。如此看来，还是巾帼不让须眉。”

甲方二辩章俊攻讦道：“这位姑娘，既然原本世人由女子当家，为何近千年来变为男子做主了呢？是不是进入农业为主的时代之后，女子的能力与价值变弱了呢？”

乙方二辩嬴盈解答道：“非也。今时今日农人们使用的历法，仍是女娲娘娘所创的太阴历，只不过世人掌握历法的用法之后，便过河拆桥，忘记了女子的贡献与智慧。若没有女子所作的历法，男子再有力气，恐怕也难以按时节耕种收获，怎能说女子在农业上的价值比男子弱？”

甲方三辩胡玉接着说道：“姑娘们说到力气，那咱们就不得不说，男子身强力壮，在生产、战争方面都是主力，若没有男子挺身保护，女子们恐怕都要叫蛮族掠去为奴了。”

乙方四辩陈彤自恃武艺不俗，抢先嘲笑道：“胡玉兄可愿意与小女子下场比试一下剑术？且不说小女，世人皆知的商王武丁之妻妇好，手持青铜大斧，屡次领兵征战四方，大破夷狄，立下赫赫战功。依小女子看，女子只要经过适当的训练，打起仗来不见得比男子差吧？”

甲方四辩杨昊说道：“若绯姑娘与妇好娘娘自然世所罕见，但毕竟是个例。若以整体来看，还是男子更孔武有力。天神在创造女子时，本就是为了让她们负责生育子女。这乃是人族传承的大事，十分凶险，因此必然使得女子在力量等身体其他方面有所消减。”

没等他说完，乙方三辩陆瑜便插话道：“身体是天神设计的，可如何使用却在我们自身。女子可以选择不生育子女，正如男子也可以选择禁欲修仙。若不生育，女子身体便不会受到严重损害。更何况，今日论辩的主题乃是男子与女子哪方更有价值，这既包含了体力，更包括智力。诸子百家没有女子成名，那是因为近千年来世人对女子在教育上的限制导致的。

自吕望新式学堂建立伊始，就允许男女共同读书、习武，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将世人的成见改写。依我看，咱们与其坐而论道，不如等到今年冬天期末大考之时，看看男女哪方的文武成绩更好。如此岂不更加直接了当？”

双方又是好一番论战，最后自然是谁都说服不了对方。

这也正是墨非冀想要的效果：

四堂争霸，固然可以激发学子们的内部团结和争胜之心；但若能将男女两性之争挑起来，这种良性竞争的激励效果会更好。

须知当今七国争霸，各国在军力上的比拼，历来是看20岁以上成年男子的数量，危机时甚至会征发15岁以上的男子。但百余年下来，各家什么实力彼此都一清二楚了，短期内很难有颠覆性的改变。

若是此时能将吕望学堂的论辩推广开去，掀起齐国男女平等的思潮，鼓励成年女子从军，那齐国能够动员的总战斗力就可以翻倍了！更何况，如今有了“三足乌”这样相对省力的制式武器，女子完全可以胜任一名合格弩手的要求，其杀伤力并不会比男子逊色。

墨非冀院长看场上论辩的火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制止了双方继续斗嘴。朗声说道：“依本院的见解，今日论辩双方不分胜负。不如就依乙方所说，咱们在今年的期末大考之后，以文试、武试的综合成绩，来论今日之胜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