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顾一切的从阿良手中夺走那把手枪指向他,纵使我自以为坚定的信念早已被颤抖的双手暴露心中的胆怯,我还是举着手枪正对着阿良的眉心,向他发出最后通牒。
“我要你过回人的生活!如果你要继续,那不如让我帮你结束!”
阿良震惊了,他一时看不明白,一向懦弱地我此时如此坚定的眼神,他没有动,甚至身形没有一丝晃动,那一刻,我觉得阿良似乎比我要坚定地多。
“如果你认为我荒唐的人生必须要有个终结,这个人是你,我愿意!事实上,我自己也觉得荒唐,我曾经试图用冰冷的枪口对准我的太阳穴向这不公的命运发出最后的呐喊,结束这恶心的日子,可是我没有勇气......无数次的拿起再放下,终于让我认清自己的胆小,我终究无法成为一个将生死之至度外的亡命之徒”
阿良低垂着头,沮丧的如同被鞭挞的遍体鳞伤的囚犯,等待最后的宣判,我看着眼泪从他低垂的眉眼中悄然落下,此刻的阿良在自责,他的自责忏悔让我坚定的心有了一瞬间的柔软。
阿良突然用手握住我的枪柄正对着自己的眉心,含泪的双目异常冷静,一改之前的彷徨不安。
“小烨,你知道枪支放弹前要怎么做么?首先要上膛,就是将枪身上端的套子向后拉一下,就会有一发子弹被推进枪膛待发位置,然后解除保险,拨动枪身的保险机,发射子弹的时候会有巨大的推力把你向后推,不过不要怕,那是子弹发射而出的惯性......”
阿良平静且熟练的教我如何运用手枪,像是我平时教他如何烹饪出美味佳肴所诉说的菜谱一般,平静随和......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的实战教学,教官......是我的阿良。
眼泪止不住的溢出眼眶,我没有上膛,没有拨动保险,没有扣动扳机,却在阿良的解说中像是已经将枪内的子弹发射出去了。
“哇!”我突然放声大哭,虚脱般的跪倒在地,用尽全力以哭声来发泄我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委屈,阿良蹲下身抱紧我,嘴里一遍又一遍的诉说着对不起,无论他怎样说也抑制不住我颤抖的身体和激动的情绪。
第二天早晨阿良早早的起床。
“咔!”给弹匣上弹的声音格外清晰
弹匣是空的,一直都是......
看着阿良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想到昨天的一幕竟如此的可笑,我们究竟谁在陪谁演戏?
那一次的革命结果就是阿良将自己所有的阴暗面都明目张胆的暴露在阳光之下,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将背着我的偷偷摸摸变成没有一丝羞耻心的光明正大。
现在,我可以很平静的看着阿良在家里吸食,在家里数那些鲜红的钞票,在家里擦拭那冰冷的枪支......
不知不觉中我们都成为了彼此人生中的配角,尽管我们表面还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情人,可内心的支离破碎让我们再也无法相濡以沫,更何谈执子失手与子偕老。
久而久之,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放弃阿良,可以抱着任他东西南北且与我无关的心态。
“嗵!”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叫醒了在睡梦中的我。
当我看到阿良捂着大腿外侧不停喷涌而出的鲜血艰难的向前走动,这远比看到他结束别人生命所喷涌出的鲜血更惊冽我的心神。
“我们去医院!”
“走开!”
他没有理会我还处于正常人生活状态的无稽之谈,只是一把推开我让我去拿药箱和剪子。
我看到阿良将覆盖在伤口上的衣物剪开,用剪钳小心的取出子弹再将酒精倒上去,他疼的浑身颤抖,全身上下几乎湿透了,尽管如此,他颤抖的手并没有停止对自己做的这场无麻醉手术,当所有的步骤都全部完成,阿良也晕了过去,倒在了沙发上......
我以为阿良死了,哭着喊着叫他的名字,那一刻我抱着他痛彻心扉,我终于领会到了什么叫撕心裂肺,我永远无法放弃阿良,他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谈何弃之放之?
“我......我好累......”
良久,我听到了阿良呢喃着,像个小孩一样委屈的抱怨着......他皱着好看的眉头向我臂弯蹭去,像一只小猫。
那天晚上,我抱着阿良,抱了一晚上......生怕他的温度渐渐冰冷,离我而去,我再也不要放手了,去哪里都好,只要和阿良在一起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一个执着的人么?从小的一切经历都明白的告诉我,不是。可是在对待阿良的每一件事上,我执着的甚至偏执,爱情终归扭曲了我的本性,这一切的转变远远不能称之为伟大,充其量是疯狂,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疯子。
让我下决心将阿良带去没有痛苦的天堂是源于一次意外,源于我的自作主张。
我在没有经过阿良同意的情况下,偷偷跟踪他到了夜场,与其说是夜场,不如说是地狱,起码在那个时候的我看来,这是煎熬的,也许对魔鬼来说这里是天堂。
我从每一个包间的小窗口探去,各种不法交易琳琅满目,意外这样一个场所,怎么可以坐落在市中心却不被察觉,我走到了阿良所在的包间,透过窗户看到阿良像狗一样跪在地上舔舐着散落在地的,那一刻我的头皮发麻,血液倒流般的撕扯感几乎将我所有的理智抽干。
我可以容忍阿良走入歧途,我可以忍受阿良践踏别人的生命,但我绝对忍受不了他被践踏!
“你们这群王八蛋!!”
我想都没多想就踹开门,事实上我那会也根本没有理智。
“谁!!”
起初包间里的每个人还因我的闯入而进入警备状态,但当他们看清来人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几个与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警备状态就完全松懈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不堪入耳的调侃。
我的愤怒好似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为了在我面前示威,更是有人一脚踩在了阿良即将舔舐成功到嘴的上。
“阿良,阿良!”我叫着他的名字,与他一起趴在地上,别人可以对阿良居高临下,我不行,我也不允许别人这样做!
“我给钱了,给我,给我啊!求求你们了......”
听着阿良忘我的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下贱到极点的话,我扶着他的手软绵的像是被打了麻醉剂一般动弹不得,看到阿良衣服内兜里的手枪,我一把将它掏了出来。
“不许动!都不许动!”
“小姑娘,那东西危险,听哥哥的话,来,放下”一个满脸充斥着邪恶的黄牙鬼咧着他那丑陋的大嘴循序善诱的对我‘好言相劝’。
“把东西给他,把东西给阿良!”
可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笑话!甚至此刻已经急得跺脚了。
那人举着双手把衣服兜里的透明玻璃纸递给阿良,我看到阿良心满意足的样子,心痛到了极点,
“他妈的,臭娘们,老子最恨被威胁!”
黄牙鬼趁我分神的同时向我扑来抢我手中的手枪。
他的力气太大了,我跟本没有办法挣脱他,一时间我们纠缠不下,旁边的人似乎都在看好戏一般,也许他们笃定不用上来扭打一团,只要黄牙鬼就可以轻易将我制服,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生,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同伙人。
“嘭!!!”
慌乱之中突然爆发的雷鸣般的响声让在场的一切嬉闹都回归平静,只剩下黄毛鬼惊讶的眼神,和血液喷涌而出的炽热感。
“你......你......”
“咚!”的一声,黄毛鬼像一尊没有血肉僵硬的雕像一般就那样直勾勾的倒在了地上,在大家还陷入恐慌和不敢置信时,我被恢复清醒的阿良拉住逃离现场。
我不知道在这个会所,在这个地狱是不是每天都在上演着迫害,被迫害,此时我却非常希望他越多越好,多到可以掩埋我今日的罪行,让在我心中的不平常也可以变为这里的平常,但我不会承认!我不会承认这样的心态是让我向魔鬼更靠近了一步!
“阿良,阿良!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此时的我像个疯子,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胡言乱语。
“没有,没有,你没有杀人,是我杀的,我杀的!”
阿良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我抖动的肩膀。
我知道刚刚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是我,我的双手还因为刚才打枪的轰鸣而麻木到现在抖动不已。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置身一片火海,身体被烧的焦臭,可我的意识还存在,眼珠还会动,面前的火海似乎早已将我的肉体粉碎,但我却不肯魂归故里,直到火焰将我面前所有的美好染成红色。
自此我的生命不存在非黑即白的价值观,他只有一种颜色,散发着焦臭味的鲜红。
我承认在即将做好和这个世界告别的准备时,我会不舍,不舍得爸爸、妈妈,不舍得......小然......
可这样的人生我怎么让他继续!
“我们都是魔鬼,我们都该死!该下地狱!”我看着车子行驶进环山路的绵延小道,目光狠冽,聚焦在那崎岖的盘旋上,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坚定。
“哦,你发什么神经”
阿良不耐烦的拿走叼在嘴边的烟,夹着烟的手熟练的操纵着方向盘。
阿良是个很好的司机,我一直都知道,当年的我曾经坐在无照驾驶的他身边也不会有丝毫心慌,甚至觉得那样的疯狂是证明青春的鼎盛。
现在,那种小孩子的行为只是暴露了血液中流淌着不甘寂寞的因子
我突然伸出手握住阿良握紧方向盘的右手,一瞬间被烟头灼烫也懵然不。
“阿良,我不要过现在的生活,我要带你走!我一定要带你走!”
“你干什么!这是在路上!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事到如今,你认为我们还能回去吗?!我们回不去了!没有一处地方能允许我们生存!只有地狱会接纳我们!因为那里有很多我们的同类!”
我死命握住方向盘,拼命向悬崖边打转。
“轰!!!!!”
我听到了爆炸声和自己身体支离破碎的声音。
这一世,终究落得残缺破败的结局……
希望我自以为是的救赎,可以换取两张通往天堂的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