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勾勒的符,布满在浴室的墙壁上。猩红的微光,平添了几分诡异。
赵拂衣盘坐在地上,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他开始左手捻诀,低声念咒。
噗!
他左手的食指冒出一簇火苗,轻轻一弹,火苗就飘向砂锅内。
手诀再次变化,火苗化作一条小蛇,开始沿着砂锅内壁游动。
他抓捏身周的药材投入砂锅内,铺了一层又一层,那条小火蛇却始终不敢去触碰。
赵拂衣停下片刻,转换口中咒语,双手同时捏印。
墙壁上的血符红光闪烁,他的身躯此时有些颤抖。
他左手的五根手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每一次相互触碰,都转化为一条规则。
他翻动右手,停在砂锅上方。渐渐的,朝上的手心聚起了一团白雾。雾气逐渐浓密,最终化作一团白云。
他右手再次一翻,白云化作乌云。
嘘!
赵拂衣朝前方喷出一口真气,如遇狂风,乌云翻卷起来,最终有雨水垂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雨浇灌至砂锅的瞬间,竟然结成了一层霜,火蛇将之化作水汽。
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最终天晴。
墙壁上的血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突然崩裂,化作渣子掉下。
赵拂衣没有理会,又变换手诀,开始控制着火焰强度。
水汽在某种力量下,只聚在砂锅内蒸腾,不会溢出。
只见药材受到熏蒸,快速的变软、化开、黏稠……
每隔一段时间,赵拂衣都会投入新的药材,整整一天的时间,眼睛都不敢眨。
水汽渐渐融入,药膏逐渐干涩,赵拂衣调动真气,震荡砂锅。
最终,那无数药材的精华,化作一颗拇指大小,并不规则的圆形丹药。
喀嚓……
砂锅龟裂,裂缝密集如同蛛网,蓦地化作粉尘扑在地上。
赵拂衣喷出一口血,左手颤抖着,将丹药从土灰中捏出。
“终于炼成了……”
赵拂衣语气感叹,声音嘶哑。
此时他的真气已经枯竭,为了炼成这颗丹,甚至调动了脏腑储藏的精华。
他内脏的伤势因此再次加重,尤其是肺部的贯穿伤,让呼吸都急促起来,有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
这丹药呈朱红色,外有光泽。入手之后,先是有一丝温热钻入皮肤,而后又释放出一丝清凉。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在微微闪烁着。
赵拂衣捂着嘴,咳出一口血,虽然狼狈至极,但眼中仍透出得意。
这“大蒸霜云”是他自创的炼丹秘法,以此炼成的丹药,不仅药力受到完美调和,还会揉入滋润脏腑的阴阳二气。
这些普通的药材,所炼成的丹形药品,当然不能称为真正的丹药。
但对现阶段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是我有史以来,最粗糙的大蒸霜云了。如此行险之法,一个失误不仅会白费了药材,还会伤及根基,以后还是要尽量少用。”
以赵拂衣的修为,完全达不到使用大蒸霜云的要求,甚至根本达不到炼制最低级的丹药的要求。这次是因受到重创,不得已用了压榨身体精血的破罐破摔的法子。
赵拂衣不再犹豫,将这丹药咕噜一声,吞入腹中。
只见,下一刻赵拂衣面赤如火,一股灼热气息自口鼻喷出。如此持续了几秒之后,他的脸又苍白一片,呼吸间吞吐的冷雾,瞬间又让浴室清冷了起来。
赵拂衣身躯一震,身上的衣服与绷带化作碎片,飞到四处。
满是血污的身体,遍布在各处的缝合痕迹触目惊心,尤其是贯穿了前胸后背的伤势,极为可怕。
他身上的筋肉一收一鼓,手术缝合线齐齐崩断,那些伤口如同小蛇一般蠕动。
喀嚓……喀嚓……
骨头再次折断,有些位置甚至是粉碎开来,一缕缕真气游走过去,便将那些钢钉和钢板逼出。
筋骨与钢制物相互摩擦,上下的牙齿也相互摩擦,赵拂衣身体颤抖,各处发出咔咔声响。
不多时,钢板与钢钉自皮肉下破出。
“哼!”
赵拂衣重重地鼓荡真气,所有的钢钉和钢板齐齐飞出,掉落到身周。
丹药释放的药力,已在体内形成了一层无形的保护膜,以至于在整个过程中,赵拂衣没有流出一滴血。
一天……两天……三天……
直至第三天的傍晚,丹药的所有药力尽被赵拂衣吸收。
在收功时,他重重地呕出一口淤血。
赵拂衣站了起来,走到花洒下,开始冲刷身体。
短短的三天时间,他浑身上下、内外的所有伤势尽已痊愈,当血污被冲刷干净时,体表甚至没有留下疤痕。
如果仔细观察他的呼吸,可以发现那已变得更为绵长。
一个合格的炼丹师,从来都没有绝对固定的丹方。
赵拂衣炼制的丹药,完全契合他的伤势与修为。可以说,这三天的时间,他不仅是在疗伤,同时也是在修炼。
当他将身体洗净,便躺进浴缸闭上了双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不知不觉,陷入酣睡。
许久之后,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浴缸起身,走出浴室。
夕阳把地面染成了金黄,他眯着眼看过去。
天空上停着无数道身影。
有低头诵经的老僧,有施法捻诀的道爷,有怀抱琵琶的仙女,有口吐光彩的神明。
云中有白鹤、麒麟、蛟龙、灵鹿。
一只神龟突然破出海面,它背驮一座小岛,树林里飞出无数只小鸟,编织彩云。
龙凤齐鸣时,仙童抱着仙桃快乐地相互追逐。
“真君,我们等你呢,宴席快开始了……”
天边的神女们突然奏起了梵音仙乐,所有人都开始笑着朝赵拂衣招手。
屋子软糯下来,发出七色光彩,化作一条直通天际的道路。
世界变得光芒璀璨……
赵拂衣沉浸其中,直到耳边听到了微弱的“嘤嘤”声。
他突然目露厉色,喝道:“滚出来!”
风云变色,将赵拂衣身上的道袍吹得簌簌作响。
天边,老僧目放凶光,道爷神色冰冷,仙女笑容狠厉,神明面露杀机。
异兽突然发狂,仙童们表情怨毒地大喊,要将赵拂衣撕碎。
神女们都变成了狰狞老妪,她们演奏起哀乐,灵堂前,赫然摆着赵拂衣的画像。
有一只披麻戴孝的狐狸,正跪在棺材前哭丧,它突然转过头,嘴角挂着阴毒笑容,边用手擦拭着眼角的泪,边用凄厉地声音喊道:“你死得好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