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照,清泉石上流。游鱼戏水,偶有跃起,闪烁点点晶莹浪花。
借着月色,可以看到松柏林内,有一大一小两条身影正隐隐绰绰的向外走动。
这两条身影,正是才从山魈手中,逃出生天没有多久的南柯一行人。为首的是狸猫,后面跟着南柯,不知道是不是在南柯耳朵呆的舒服,大白依然在内。
月色明亮,可以清楚看见南柯的脸上微醺泛红,身上也带着一点酒气。
三人在不久前刚刚互换了姓名,也得知了这狸猫唤作浮一,在这山中修道数十载,却是近十年才能通人语。想不到今日差点遭此劫难。
这山魈的美酒不知道是何种酒,明明才那么一葫芦,还是三人分着喝,结果愣是把几人喝的有些飘飘然了。
“诶,你前面在山魈面前一直嘀咕啥,福生什么舔着?离得远也没听清。”南柯微醺道。
“什么?哦,福生乌亮舔着!老道士的话还真灵,跟着念两句我就得救了哈哈……”浮一有点大舌头。
“福生乌亮舔着?乌亮舔着?乌亮~舔着~~念起来怎么如此……你说的不会是——福生无量天尊吧!”南柯目瞪口呆。
“哈哈哈,好像是这么念,无所谓啦,只要管用就好!”浮一满不在乎。
南柯:“……”
酒过三巡,几人喝得不够痛快,大白问起,早先在山神庙中听见浮一所说的‘猴儿酒’是否为虚言。
原来这浮一是真的知道‘猴儿酒’藏匿的地点,唯一有出入的是之前说必须破晓去取‘猴儿酒’,为了活命,在这点上和山魈玩了一点心思。
大白闻言大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取了‘猴儿酒’喝个痛快。”
浮一接口道:“我也正有此意,柯兄你意下如何。”
南柯看着兴致勃勃的大白和浮一,往日里恬淡的性子,此时喝了酒变得有些不同,况且此时是半点睡意皆无,也想见识一下被浮一吹的神乎其神的‘猴儿酒’,遂同意一同前往。
是以才有了这月下结伴而行的一幕。
向着南麓山谷高处走去,这银盘好像越来越大,感觉似乎伸手即可触摸。
难得的静谧时光,大白突然说道:“话说浮一,你前面说的那猴子真的有一千岁吗?”
走在前面的浮一回答道:“那‘千岁猴’估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修道以来早有耳闻,在山中修炼也见过几次。”
“这千岁猴修道日久年深,道行是不是很高深。”南柯在一旁插嘴问道。
“放心吧,这老猴就是活的年岁长了一些,没见他有什么本事。”浮一说完左右张望了一下,继续道:“要说厉害,山里最厉害的妖怪可不是这孙子。你知道这座山为啥叫南麓山吗?因为山里住着一头大妖怪,她的名字就叫做‘麓山老母’。”
一行人行至一道瀑布底下,巨大的水流冲击声袭来,还夹带着些许的水汽,让得几人清醒了少许,但是心底的激动更甚几分。
“千岁猴就将那猴儿酒藏在这瀑布上面,只是这老猴颇为机警。日夜轮流都有几只小猴负责看守。”浮一指着前方的瀑布小声说道。心下觉得这看守的猴子好像比往常多了一些,不过喝了酒,也没有想太多。
躲在树丛后面的南柯顺着浮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那边上有几只小猴正四处游荡,想来便是那‘千岁猴’派来的哨兵了。
大白看着几只小猴不以为然,带着些许酒气道:“不就几只猴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浮一摇摇头道:“几只小猴是没什么好怕的,但要是成百上千只猴子那就有的受了。这千岁猴活了这么久,手底下的猴子猴孙不知凡几。真被逮住了,那可够你喝一壶的。”说着看向大白“并且没有他们可取不出这猴儿酒。”
听到这,南柯连忙问道:“哦,没有他们取不出猴儿酒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他们的拿好手段,一会你便等着看吧,我们先这样……”浮一说着摘下两片叶子,一片给了南柯。
南柯心下不解,看着浮一给自己一片叶子是什么意思。正欲开口询问就看见浮一将树叶放在了自己的额头,口中念了句咒语,刷的一下就变成了一只猴子,吓了他一跳。大白更是在耳朵里跳了起来,还以为被猴子发现了。
浮一看见南柯和大白的神情心下很是满意,嘿嘿笑道:“怎么样,厉害吧,快把你的叶子放到头上。”
南柯之前虽然被浮一作弄过,但是根本没有多想。可是刚刚亲眼看见浮一的神奇,这下就让南柯也有些跃跃欲试了。只见浮一将手放在嘴边舔了舔,然后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咒语一念,南柯也变成了一只猴子。
南柯变成猴子后,兴奋了起来:“浮一,你这是什么法术,好厉害啊!”浮一却是紧接着道:“抓紧时间,这‘一叶障目’的效果只有半个时辰。”
南麓山的百丈岩瀑布一泻千里,狂涌的浪涛冲击着水下的巨石,水声震天。两岸的植被,因为常年受到充足的水分和肥沃土壤的给养,长得也是异常茂盛。反之,草木茂盛下,自然也增添了几分精气,是以这山中的动物成精通灵的也不在少数。其中更要说说霸占百丈岩多年的猴群,除了天地灵气浓郁之外,千岁猴修道多年,连带着他的猴子猴孙也都有两手本事,就算年岁不大,也能通晓人语。
猴群性喜群居,数量之多,就算是本家人也不能统统晓得。
言归正传。今晚负责守夜看管猴儿酒的猴子正在边上撒尿,体格健壮。还有几只小一点的在树上撒泼。
树林里突然传来“莎莎”的响声,边上比赛撒尿的猴子循声望去,只见这林子里突然走出两只猴子来,这本来没什么稀奇的,但关键是其中一只猴子太大了,居然是猴王的身影。
几只原本还在玩耍的猴子立马抖擞精神,心想可能是大王来巡视,更不敢怠慢,赶紧跑到身前,恭敬拜见。
猴王今夜里有些奇怪,不爱说话,只是摆摆手,使了一个眼神给边上的一只小猴子。
小猴子见状,向前一步尖声道:“大王今夜来了兴致,想喝酒了,你们几个,立马去取几坛猴儿酒取来。”
几只看守的猴子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有些狐疑,但是忍住不言。其中一只抓耳挠腮道:“不知大王想要哪些年份的灵酒。”
大王还是不说话,双手背在伸手,对着小猴努努嘴,做翘首望天状。
边上那只小猴子会意,立即道:“自然是将最好的取来,今晚月色不错,当有美酒相伴。”听到这,看守的几只猴子不由得惊呼一声,想要出言提醒却碍于猴王平日里积威深重,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这翘首望天的‘千岁猴’自然是南柯假扮的,旁边那只小猴子是浮一。南柯怕自己说漏嘴,所以全权交给善于口舌的浮一,心下紧张的手中直冒汗,藏在背后的双手更是攥着紧紧地。
耳朵里还不时听见大白揶揄的声音:“你小子还挺有一套嘛,装的大王还真有几分样子,就是你的心跳声太快,太大了一点哈哈。”
南柯此时可不敢和大白斗嘴,但见那几只猴子突然全部跳到了树上,弄得他又是一阵紧张,差点露出马脚。
浮一对着南柯的小腿踢了一脚,轻声道:“不要紧张,好好看着。”
群猴上树之后,“吱吱吱”的叫了几声,然后抓着树枝荡了起来。第二只猴子抓住上一只的尾巴,第三只第四只,最后竟然所有的猴子纷纷效仿,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猴绳”。
“你见过猴子捞月吗,瞧。”小白得意道。
只见“猴绳”晃荡,弧度也是越来越大,然后竟然朝着那水下摸去。
百丈岩的水流喘急,寻常船只根本不可能在上面停留,纵使是水性极好之人,也没有谁敢拍着胸脯还是要靠这些说能在水里安然无恙。所以,想要拿到被猴王藏在水里的猴儿酒,当然还是要靠他的猴子猴孙了。
明晃晃的月亮印照在水里,枝丫斜长间,猴子几个来回之下,将一轮明月捞起。水面一阵涟漪,月光化作琥珀,水波流转。
南柯睁大眼睛看了个雪亮,最前端的猴子手中此时正抓着一个净白玉的坛子,上面还往下滴着水。眼前的场景,让初出茅庐的他又是一阵心神摇曳。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没过片刻,几只猴子带着三个白玉酒坛前来复命,“大王,您要的酒,小的给您取来了。”
南柯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而后转身就走,不做半点停留。几只猴子看着大王离去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南柯一行人走了一会不见他们追来,赶紧撒丫子狂奔起来,足足狂奔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下歇息。
今夜真是一个丰收夜。
一棵松树下,南柯等席地而坐,看着眼前的三坛猴儿酒都有些激动。还是大白最先受不了,催促道:“愣着干啥,赶紧开酒啊。”
南柯和浮一不由得相视一笑。
酒坛的坛身上画着一个金色的‘卍’字封印,闪烁着点点晶莹。众人解开坛封,一阵酒香四溢。
闻着酒香,几人更是食指大。再看这酒,凝如琥珀,表面呈白玉膏状,几人是看的啧啧称奇。
三坛酒,正好一人一坛,别小看这大白,人虽然小,但是这肚里蕴含乾坤。
三人推杯换盏间,神色颇有几分自得。
南柯酒下喉头,却上心头,用衣袖胡乱抹去嘴角酒液,朗朗道:“月明白鹭飞,清峰且翠八千里。零散星辰,落叶凭风上九霄。举杯邀月,三两知交二两酒。”
喝的正是兴起,大白醉醺醺道:“你小子满嘴酸文,不过人还不赖。咱们也算是一起在鬼门关前走过一趟,难得今夜这么好的兴致,不如我们三人结拜为义兄弟吧。”
飘飘然的浮一附和道:“此意甚妙哈哈。”
南柯歪歪斜斜的走了几步,红着脸道:“好好好,我们就在这结拜为义兄弟。”
三人举起了手中的酒坛子,遥敬天地。
“明月皓首,漫天星辰共瞻,投拜于大地玄黄,揽清风欲上九天,使其得知吾三人结义之诚心,愿共赴生死。但有其危,漠不伸手,甘受谴之!”
一人,一精,一怪,义结于南麓山。
风起于微末,英雄莫问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