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念六岁的那年,我回了趟陈庄。我是真的不愿意回陈庄去,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可唐巧莲也是出自一片好心,我不想违背唐巧莲的心意。为了不节外生枝,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唐巧莲也是非常赞同我一个人回老家去。
回陈庄,必须要去省城转车,路上要两三天。
对于这次我的归来,庄香莲等全家人都很惊喜,虽然都知道我在小斗岭有了家室。
家里一切如故,庄香莲老了许多,外公倒是没怎么变,我有点意外的是,陶翠花嫁给了庄开来,并且都有了儿子。
庄雪梅和张信德在我离开陈庄前就已经没有同我们住一起,如今她们有了五个女儿,陈庄人都称为五朵金花!
说的是,有次张信德下班回来,看见庄雪梅带着五个女儿睡在厅堂中的大竹床上。张信德看到这一幕,不禁发出感叹:
“想当年为了一个母的,如今大小一推全是母的。”张信德发出如此感叹,是有故事的。在陈庄广泛流传着“仙汤”传闻。
张信德县里来的知识分子,个子不高,但很帅气。庄雪梅是陈庄有名的美人,她们俩早就好上一阵子了。
那天,张信德下班回来找庄雪梅,正赶上庄雪梅刚刚洗完澡。当时庄雪梅为了考验张信德,就舀了一瓢她刚刚洗完澡的洗澡水,递给张信德,说:
“你真的喜欢我,就把它喝了。”谁知张信德眼都没眨一下,一瓢洗澡水,也就是后来的“仙汤”,一饮而尽!
就这样,她们结婚了,生了五朵金花。
陶翠花的容貌在陈庄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穿着打扮更是别具一格,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根银色的籫子别着。上身穿件碎花布衬衣,紧紧包裹着的胸脯,凸显高耸。衬衣的下摆反而宽大,随风起舞。随着衬衣的飘动,后腰和前腹的胴体时隐时现。高翘的大屁股被低腰紧身裤裹得圆圆的,随着轻盈的脚步左一下右一下,真担心会不会蹦出来!婀娜多姿、妩媚性感,难道是想要勾走陈庄所有男人们的魂吗?陶翠花变得如此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真是不可理喻!
我觉得庄想来颜面扫地,丢失殆尽。我真的不愿意在陈庄再待下去,这里不属于我。我要尽快回到小斗岭去,小斗岭才是我的世界。
在陈庄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我去跟庄香莲辞别,庄香莲语重心长的叮嘱,说:“想儿,妈也不强留你,难得在小斗岭有你的天地,妈也就无所牵挂了。代我问候唐巧莲。如果哪一天,想儿愿意回陈庄,就全家都过来吧。”
我擦了擦眼睛,说:“嗯,妈,我知道,你保重!”接着依次去外婆、哥哥、姐姐等一一道别。
回到小斗岭,唐巧莲、英子,还有庄子念都围着我转,我就给她们派礼物,都是庄香莲准备好的。
“想来,这是什么树苗啊?”唐巧莲收拾我的行李时发现了那两颗树苗。
我走过来,说:“妈,一颗枣树,一颗桃树。我差点忘了,我去把它们栽起来。”
唐巧莲拿着锄头同我一起来到院子里。我站在院子中间看了看,然后在院子里靠近水井边动起了锄头,唐巧莲把树苗放下后,回屋里拿来一张小方凳,坐下边喝水边看着我挖。我们轮换着挖,很快两个坑都挖好,坑中放入树苗,回填土壤,树苗四周踩实后,浇了些水,就算大功告成。
农忙假期,我是闲人。下午我就搬躺椅去后面院子里,睡觉、看书,唐巧莲忙完家务事后,不去串门的话,就会过来陪我说说话。唐巧莲来了,说:
“想来,去搬竹床来吧,我要伸伸腰。”
竹床搬来放平,唐巧莲躺下后,庄子念挨着坐。我依然躺我的摇椅。
唐巧莲说:“想来,你妈她们都还好吗?”
我说:“妈,都好着呢。叫我代她们向你问好呢。”
“你妈有没有叫你搬回陈庄?”
“有,我没同意。”
“为什么呢?”
“妈,小斗岭才是我的家!”
说着说着,唐巧莲坐了起来,说:
“想来,你和英子都是妈的心肝,妈这一生中有了你,很是满足。”唐巧莲拉过我的手,放在两掌之间,继续说:“可是在小斗岭,我们毕竟是外姓,陈庄才有你的祖业。”
“妈,我不稀罕什么祖业,我只稀罕你。这辈子哪里也不去了,就守在你身边,做妈的乖宝宝。”我有点激动,喝了口水说。
唐巧莲接过我的杯子,喝了一口,说:“好,妈答应你。不过,你可以说说陈庄的事吗?”
提到陈庄,我也是一脸迷茫,还带点忧伤。
庄香莲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是汪来恩,可我就要姓庄来承接庄启程家的香火。
徐鹏,只身带着三个儿女,从安徽逃亡到陈庄,据说是个将军,来陈庄隐姓埋名。但在陈庄仍然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生产队把他们安排在牛棚里面住下,白天放牛干农活,晚上看护牛棚。
一次,徐鹏在荒坡上放牛,被几个调皮的小孩推到在地上踩来踩去,被庄香莲看见。庄香莲慌忙过去看看是谁,看到是徐鹏,转身就要走,这时的徐鹏仿佛看到了救星,岂能放过机会,使尽浑身力量抓住了庄香莲的裤子,结果裤子被扯掉了,两条大腿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庄香莲很是尴尬,慌忙提起裤子跑开了。
这样的事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的,或许是上天安排,或许是前世有缘,硬是要把他们俩扯到一起。
外公很少忘记带雨伞的,偏偏也有没带的一天,而这天偏偏下起了雨,而且是大雨。庄香莲为了赶在雨下来之前要把雨伞送到,掂着个小脚,很是辛苦。雨伞是在下雨之前送到的,可在庄香莲回来的时候就下来了,越下越大,雨伞已经挡不住雨水的入侵。庄香莲一路小跑去了那座平时根本没有香火的庙里,勉强能躲躲雨。庄香莲进去后,就把衣服脱下来拧干水,正穿回衣服时,后面传来的声音把庄香莲吓得晕了过去。
等庄香莲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徐鹏的怀里。外面的雨还在下,天公作美,成就了一对野鸳鸯的好事。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陈庄的人们每每看到我,都要抓脑饶腮,搜肠刮肚一番,在想一个人,那就是徐鹏!徐鹏是在我十岁那年离开陈庄的,走的时候还来我们家坐了一下。
我究竟姓汪,姓陶还是姓徐?不管了,反正妈妈没有变,姓庄到哪里都不会错。
唐巧莲听到这里,晶莹的泪水在眼眶内转了几转终究还是掉了下来。她一把把我纳入怀中,竟然声泪俱下:“好了,心肝宝贝,妈妈是不会让你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