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夏想了想大热天,宫妃们大汗淋漓,妆发散乱呐喊助威的样子,画面太美…
常夏无语半晌:“...六,六宫粉黛无颜色?”
玉坠:“...是不是突然觉得杨贵妃神马的都弱爆了?”
常夏神游天外与玉坠交流,谢玄见她忽然沉默,转头看她。
五月微风拂过,轻轻撩拨少女鬓边碎发,她站在这琼楼高宇,仿佛云端神祗立于九重天阙,生来就该如此。
谢玄心中微微一动,取出袖中的牡丹花来。
牡丹花通常都很盛大繁复,这一朵却很奇妙,小小一团,只有四分之一个掌心那么大。
可它仍然千瓣万蕊,极尽鲜妍瑰丽。
就好像常夏一般,虽然年岁还小,却已然倾国倾城。
刚刚谢玄无意间瞥见这一朵,就伸手摘了下来。摘下来之后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摘,又觉得扔了甚为可惜,就藏在了袖中。
见到常夏,谢玄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摘了这一朵花,就好像他现在情不自禁地拿了出来,簪在常夏的发髻上。
他端详着花簪得正不正,脸不红心不跳扯了个谎:“听闻校验之前簪花,有助于赛者拔得头筹。”
是吗?还有这种说法?
常夏眨了眨眼睛,见他抬手过来,竟然没有下意识地躲开。
但她其实并不是喜欢跟别人太过亲密接触的人。
就好比严霜霜已然是常夏好朋友,她却依旧不喜欢手挽着手一起走。
簪好之后,谢玄笑道:“名花倾城两相欢。”
想到这诗下一句,常夏摆摆手:“别别别,嫁鸡嫁狗不嫁皇帝啊,别咒我别咒我。”
谢玄笑容一凝:“云端之上,无人之巅,当是天下最好的去处。阿夏何处此言?”
常夏仍然摆摆手:“我有精神洁癖,不能同人分享心爱之人。”
谢玄目光陡然深沉,语气有些玩味:“阿夏可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常夏想了想:“也不一定非要一生一世吧,若有哪一天不喜欢了,一拍两散也行。但在一起的时候,不能三心二意。”
谢玄点点头,不置可否:“明白了。”
常夏偏头看了看他,笑道:“你一个未来的君主,注定了三宫六院,大可不必明白。”
听她这话,谢玄俊俏如画的眉眼微微皱了皱,没有说话。
…
事情沿着既定的轨迹发展,却因为常夏的存在,偏了不少方向。
严清雨这边,顾忌着今天帝后在场,又怕常夏像上巳曲水宴那般护着何姝,因而没有跳起来去找何姝麻烦。她能在原书混得那样好,自然懂得察言观色。
不过严清雨仍然觑着空,似有若无地道:“清雨蒲柳之姿,怎配与九王爷一起被众位姐妹提起?”
她将自己姿态放得很低,一副贞静柔婉的样子,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家对她的观感都不错。
有人羡慕的声音响起:“这翡翠手镯水头真好!”
“你看这个软烟罗,质地上乘,我央着母亲给我买,她都没肯呢!”
严清雨抑制住脸上的得意神色,柔声道:“先前被李小姐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我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九王爷心善,才出手相助。”
说来说去,还是在说自己如何被英雄救美。
常夏对何姝的态度呢,一直都算是又怜又恨。
何姝是那种软弱卑微到常夏看不了多久就要弃文的女主,所以除了帮她之外,常夏别的就不会做太多,实在是把过多注意力放在何姝身上的话,太影响自己的心情。
玉坠:“你有点冷漠哦。”
常夏冷笑:“对不起,我还真就挺看不起那种喜欢对方到卑微舔狗的程度,你说我冷血无情也行,我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常夏看了一眼谢天凌,叹道:“总要先自爱,才能吸引别人来爱你啊。”
她接着看了一眼何姝。
何姝今日一袭鹅黄色留仙衣裙,身姿端坐,看着倒也是十分端庄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她时不时去看一眼谢天凌,眼神里的希冀盼望低微得让人不忍直视。
常夏移开了眼睛,站起来走向台上。
女子的校验,为照顾勋贵人家,除了琴棋书画,也加入了射、御。
常夏原本对校验并不在意,但既然来参加了,那自然是要做到最好。
比书画的时候,她一气呵成,连作两幅。
她表情悠哉地站在台上,仿佛像站在自家花园里随手描涂丹青那样闲适,却因为多年习武而脊背笔直而显露出坚韧的样子,像一株临风不动的飒飒翠竹。
比试者众多,常夏并没有非要站在最中央的位置,随意挑了个角落。
但她站在哪里,哪里便是众人目光的中央。
有人疑惑:“丹阳郡主今年怎么来了?”
有武将人家的小姐许是在长辈谈话的时候听了些边角料,跟要好的姐妹们偷偷说道:“听闻陛下有意效仿太祖让丹阳郡主日后带兵,今年许是郡主最后一年在京中了呢。”
听了这个话,有人偷偷觑了台上那几位双眼放光,满脸骄傲的贵人们,暗暗猜测:“如此说来,大概是离京之前给上头几位交个差吧!”
有小姐忍不住兴奋地窃窃私语:“往年丹阳郡主都是去参加赛龙舟的,我每次都遗憾因为夺英会而不能去加油助威呢!只能托哥哥叫人给我描一幅画像。”
你哥哥不用参加夺英会吗?众人怀着这样的疑问转头一看,恍然大悟。
这贵女是御史大人家的嫡次女,与她的三哥哥双胞而生。
因着哥哥是家里的嫡三子,上有两位哥哥承担家业,家里的老封君又最疼宠不过,所以养成了十足的纨绔性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文不成武不就。
每年端午节,能主动放弃夺英会而去参加赛龙舟的,几乎都是家里不用承袭爵位,又受宠被娇惯的少爷们。
坐在评选席上的陶掌院微笑看着常夏,时不时捋捋纯白如雪的长须,神情慈祥得像在看自己最得意的子侄。
常泽见老师如此,笑着问道:“老师似乎对夏夏很有信心。”
常泽剑眉星目,风姿俊秀,面如敷粉般玉白发亮,坐在台上摇扇浅浅一笑,不知无意间撩动多少芳心。
男人考量政治,女人可只看品貌。
台下许多贵妇也在悄悄盘算起来,看着常泽的目光发亮,这位定北王世子可还没有定亲呐。
陶掌院哈哈一笑,笑得眼角皱纹都堆成了一堆:“岂止有信心,魁首非她莫属。”
陶掌院抬起茶盏轻轻吹了吹,青翠多毫、嫩绿匀齐的茶芽上下浮沉,好一盏庐山云雾茶。
陶掌院啜饮一口,茶汤醇厚味甘,舒服得老人家眯起了眼睛,回想起往事来。
那是几年前的一桩旧事了。
丹阳郡主九岁进荟英书院,但她性子野,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月逃学的天数比来修学的时间还多,有时候甚至一个月只来两天。
一天是月中的武考,另一天是月末的文试。
次次夺得一甲,且拉开第二名一大截。
时间一长,就有人怀疑过她是否得了夫子泄题。
否则凭什么大家在书院之中苦读,她在外面斗鸡走狗不学无术,还能轻轻松松拿第一名?
虽则无人愿意招惹定北王府,但能进荟英书院的,哪家不是有权有势?
再则考试作弊实在恶劣,当时就有学生闹了起来,要书院给个说法,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京中人最爱王孙贵族的八卦,外面的酒楼茶肆中日日都在说这件事,感叹天下乌鸦一般黑,连天下最为公正的荟英书院都是如此,实在叫寒门子弟心灰意冷。
眼看谣言就要传出京城,荟英书院向来爱惜羽毛,能开设女院让贵族女子无需选拔就入学已经是对权贵最大的低头,如何肯愿意担这盆舞弊的脏水?
陶掌院特地取来常夏的答卷一看,每一张都堪称完美。
完美到他疑心是否有夫子故意漏题来讨好定北王府。
陶掌院思来想去的结果,就是在下一个月文试的时候,常夏被告知更改了考试规则。
陶掌院当堂写下十个题目折成小纸团,在场随意抽取一名学子,再由那名学子蒙着眼睛抽取小纸团。
听完了这规则,常夏一时没有说话。
荟英书院每年都能有冒出头来的几名寒门学子入朝为官,虽则只有寥寥几人,但聚沙成塔,终有一日可以改变朝中贵族世家把持官位的局面。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荟英书院必要有白璧无瑕的名声,要一直是读书人心中的朝圣之地,天下优秀学子才会不顾万里而来。
她自己的名声倒是无所谓,但荟英学院的名声却很重要。
所以,接受这一场考试,替荟英书院洗去嫌疑,很有必要。
她这短暂思考的功夫,在别人眼里就成了踌躇。
为什么踌躇?当然是先前的考试确实有猫腻。
当时也有许多人看不惯常夏的骄傲飞扬,等着落井下石的,当下就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男院少年道:“丹阳郡主不会怕了吧?”
有人应和:“就是,要不然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