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那场战役,最后被有关方认定是地下煤气泄露,导致的城区大面积炸毁......
“城北,还是一片废墟吗?”听着早间新闻又在重播着六年前的故事,严世雪边洗漱边嘀咕,趴在阳台上伸着懒腰,十七层的小高层,隔着桂青山,可以把整个城北一览无余。
通往山脚下桂青二中的一段大上坡,就是城南与北的划分线。想想六年前城北商贸的繁华,一夜间化为乌有,无不令人唏嘘。
背起包,以老师的身份再次步入桂青二中,“今天又会遇到怎样令人抓狂的沙雕少年呢?”严世雪经历了前一段时间的正式任课,现在的内心仍是兴奋着,但也心累,回想起自己学生时代,是何等的老实巴交,让老师省心,可一想到自己却要每天和一群异常活跃的理科生打交道,就有苦说不出,自己教的是地理,对于理科生来说等于放松课,可不得课上互动一番,那是真滴相当难管。
可不尽然,如此闹腾之下,也会有静的出奇的学生。
“任修仁,上来做一下这题,可以的话把图也画出来。”本想着叫个“讨论”最凶的学生上来做,可余光扫到了这个安静的学生后,他的名字我就已经喊出了口。这是算是潜意识捣的鬼了,心余之际,我也有信心,这题他做的出来。
“好的,请回,下面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下。”有人被点了名,班上确实静了许多,任同学,你功不可没啊。庆幸之余,看着任修仁走回座位的背影,又让我想起了那晚的不可思议。
“城北,还是一片废墟吗?”晚自习值班的几位老师在课间闲聊着。
“是的嘞,城北六年前的爆炸,可不得了的嘞,哎哟,那活下来的人啊,都搬到城南来住了。”这是个上海口音的老师,我笑笑,这么多年过去了,爆炸事件任然是本地脍炙人口的话题呀。
“咋的了,那城北的房,都没人去住了吗?重建应该没啥子问题吧,耗点时间呗,新建的房,单位再给点补贴……”嗯,像是个涉世未深的青年思维了。
“谁去住啊,要搁你你去啊?那一炸,带走多少人嘞,都埋在底下了,你住的安嘞?”看来是亲身经历过此事件的人了,不然也不会有这般抵触。我听着老师们的闲聊,听入了神。
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办公室整理资料,再抬头,办公室只剩饮水机还在作响。关灯锁门拔电源,这成了我值班必做三件事了,新来的年轻教师,总得给人多留点好印象不是。白天嘈闹的走廊,现在也只有灯还亮着。
“脚步声,还有同学没走吗?”一个身影先我一步下楼,“才高二,学习就这么拼了呀,任修仁同学。其实晚上多学那一会,还不如早点回家睡大觉,好好休息呢,身为一个老师,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才身为一个老师没多久。”我俩打了个照面,我对这个学生还是蛮有好感的,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到了校门口,我去取自行车,就让他先走了,如果顺路,肯定是能追上的啦。推车出了校门,大下坡,没走几步,我就看到一个身影,拐去了右边的环山路。
那,不是去城北的路吗?
“任修仁……”我骑下了大坡,驻立在城北的边缘凝望着了无灯火的环山公路,月光下,远处路的尽头直通城北市中心,“刚刚那是任修仁吗,是我眼花了吗,他去了城北?”看着连路灯都停了的环山路,不禁打了寒意,“不会的,大晚上的,一个人去那干嘛呀,眼花了眼花了,赶紧回家睡大觉去了。”我摇了摇头笑了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事情上较了真,但我确确实实地看见了他,走进了那片废墟。
郁闷地回了家,当晚,我又梦到了六年前那日的景象。那天是桂青山祭,整条环山公路上张灯结彩,直通山顶,好不热闹。我和一些个小家伙们,跟在一位爱说道的老人家身后听故事。那年是我高二的盛夏,想想开学就要迈入高三化身成狗,便下了决心,要在最后的暑期好好地放肆疯耍一番,还把桂青山湖区当了自己的根据地。
“这桂青山的山祭,可大有来头着呢,别地儿祭祀祭的都是神,其次祭些地仙,保一方水土,可咱们这不一样,咱们这山祭祭的是鬼,”一群小子们连我在内,一听这是祭鬼,便都屏了气听着老人家继续往下说,“其鬼,名为青,有着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本事,但这鬼青鬼青地叫着啊,老一辈觉得有些许别扭,看着那山脚下,山祭之时还依然青葱的桂树,干脆把鬼青给改了口,谐了这桂青的音,愣是把这山名,也给改了,哈哈哈哈……”老人家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小家伙们听罢,依然稀里糊涂,还以为这是桂树成了精,我年长些,自然听得懂这些个故事,目光被山脚下那棵参天桂树所吸引,上面已经挂满了红绳缘结。
“鬼青吗?”我趴在山路旁的栏杆上,不假思索着。突然,一阵强光在北面炸开,顿时天地一片苍白,睁眼不得,一阵阵轰隆的爆炸声紧随其后,人们尖叫不止,反应过来时,爆炸声已在山中回荡了许久,白光散去,再定睛,整座城北已然被炸成了废墟,火光四起,烟雾如同黑鬼,肆意地挣破封印,逃出生天,人们呆看着眼前的城北,满脸惊愕。随后城南拉响了彻天的火警铃,山祭随之解散,那晚的火光通天,烧了足足三夜,警戒从桂青二中坡下的环山路一直封到城北。自此之后,我便再没去过城的另一边。
老一辈说是城北嘈闹,扰到了山鬼,发了怒火,覆了此城,有家破人亡者众多,听了此话,信了真,集合起来连夜砍了山脚下的桂树,“祭你何用……还我家人……”哀嚎着在死树前疯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巡逻车队来清了场,我在阳台驻立,看到那棵半身被截,老根被抛出的桂树,躺进了半挂车,怕是有人高价收了这死树,心中略有感慨。
如果此树为鬼,怕是这城南也快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