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炙烤着茫茫戈壁滩,随着被荡起来的漫漫尘土缓缓落下,眼前呈现出一群瘦弱的羊群在漫不经心的啃食着稀疏的矮草。不远处的缓坡上坐着一高一矮两青年。二人的年龄相差两三岁,高个子的青年身材魁梧,穿着一款比较旧式的海军背心,黝黑的国字脸上一双有神的大花眼在盯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乌黑茂密的头发像乌鸦的窝,胡乱的盖在头顶。他叫宝成,二十五岁,是一名孤儿,被村长捡回来养在村里,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在他身边的这位青年身材矮小,一张冰棍式的狭长脸上,长着一双绿豆大小的黑眼珠,身着白色的短袖T恤上,微微的泛着淡淡的黄色,一条卡其色喇叭裤看上去已经追随他好多年了,天生的自来卷发型,略显出一丁点的时尚气息。他姓董名航,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在他七岁时父亲车祸去世。因为身材的矮小瘦弱,村里的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皮丁。村里的人说起个赖名好养活,这孩子命硬。于是两个同病相怜的苦命孩子,成了村里最最要好的兄弟。
皮丁看着聚精会神的宝成着急的说道“哥,哥你想好没,快?”
“正在想”宝成淡淡的说道。
“磨磨唧唧的,你能干成个啥?”
“出去,又能干个啥,你我兄弟,除了放羊,干农活还能干点啥?钱哪是那么好挣的?你能保证出去就能混出个样来?”宝成沉稳的看了一眼吵吵吧火的皮丁。
“看你那个熊样?咋了?你呆在这个穷地方能混出个求名堂?二十多岁的人了,就这每天还看书学习呢,就你这小学还没毕业的程度,你能瞧出个啥张王李赵来?”皮丁略带生气的说道。
“至少,不挨饿!”宝成淡定的说道。
“是,不挨饿,那你将来娶不娶媳妇?你生不生孩子?孩子将来干嘛?放羊?孙子将来也放羊吗?”生气的皮丁,把宝哥放的羊追的四处乱跑,转回身又把宝哥身边的放羊的铲子,鞭子从不同的方向扔的远远的。
“怂货,说的好好的,说趁年轻出去闯一闯,今天咋了又变卦了,有没有点骨气!”皮丁生气的说道。
“你疯了,这不是正在琢磨这个事情吗?”宝成一边说,一边收拾被扔的东西。
“琢磨个蛋了,走,回你家看看,看看那光景,你就是把你那脑袋每天都埋在这戈壁滩里,你能干出个什么名堂?宝哥,说真的,打我记事起我每天都做同样的一个梦,在一个繁华的大都市,还有一个老太太,咱哥两西装革领,美女相伴,豪车云集,挥金如土。每当梦醒时分看着破烂不堪的屋子,我都会偷偷落泪,我真想一头扎在梦中永远不醒,永远!”皮丁向往着对宝成说道。
“可那是梦,不是现实”宝成愠怒的说道。
“万一呢?万一呢哥,万一梦想成真了呢?真的不骗你,我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梦,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未来在召唤”皮丁渴望的小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宝成。
“你说,咱们能行不?”
“不试一下你咋能知道。你能知道明天的太阳从哪升起?”
“从东升,从西落”
“哎呀,不对,你能知道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
“看天气预报”
“你这不抬杠吗?”
“好,去他妈的,说的对,没什么可怕的,走,去大都市闯一闯!”宝成一边说,一边用手使劲的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他把眼睛眯起来看了看光芒四射的金色阳光,又把视线伸向茫茫戈壁的远方,一股莫名的原始冲动在心底犹如金秋的钱塘大潮汹涌翻滚。可能正是这股原始的冲动在改变着人类文明的进步。未来是什么?未来会怎样?此时此刻谁都没有确切的答案。宝成一把搂过瘦小的皮丁用粗壮的拳头锤了一下原本单薄的皮丁的肩膀。
一轮弯月斜挂在墨汁一样的天空,点点繁星像少女连衣裙上闪闪发光的碎片装饰着苍穹。戈壁滩上一座人数不多的孤村里,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灯盏。用土砌成的房子饱受着风沙的侵袭,也见证着这一群体的贫苦。偶尔传出的几声狗吠,萦绕在几颗寥落的枯树林里,为欲睡的昏鸦唱响了催眠般的小夜曲。村长的屋里,劣质的烟草味弥漫着整个空间。几位朴实的大爷大妈以不同的形式坐在屋内各个能落座的地方。村长坐在屋里唯一的桌子的一旁,手里夹着一只点燃的香烟。宝成与皮丁靠着村长的土炕站立着,在认真的听着长辈们的叮嘱。
“瞎折腾,咱这土窝窝里那能随随便便刨出个金疙瘩,老老实实的呆着,等大娘一两天农忙完了,到隔壁村给你两踅摸个媳妇,这男人就得有个媳妇,没媳妇哪行啊,看看你们这两小光棍,每天瞎捉摸啥呢”一位头上包着纯绿色头巾的大妈激昂的说道。
“就是,他李大娘说的对,你两啥文化也没,啥手艺也不会咋出去闯呢么?老老实实的把那坡羊放好了。有了钱就不愁找不下媳妇,成了家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坐在地下小木墩上的老年男子附和着说道。“就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天生下来就是两个苦命疙瘩,瞎折腾啥?”“你说这无亲无故的去了大城市,又没边没靠的,我看不行”在座的相亲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起劲。村长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把烟屁使劲的掐灭在烟灰缸里。“生就浮萍命,何处不安家。我看哪,就去吧,闯一闯这心就安了,不行就再回来。”村长这简短的话音一落,预示着这短暂的村委会就算开完了。宝成和皮丁在院子门口告别了村长,送走了前来开会的乡亲。二人不约而同跑向了村边的小土坡上,跪倒在地,在茫茫的夜色中向着村子的方向磕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