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厅门口的情景让莫瑟倒吸了口凉气,就连久经战阵的亨利面色也不是很好。
一根绳子从警察厅二楼窗户悬下,下面正吊着一个人,那人被扯断半边喉咙,胸口有三个血洞,血液从伤口流下,流经整个身体,从光着的脚滴落。
此时尸体下方已经形成一滩血洼。
亨利暴怒:“安保员呢!给我个解释!”
安保员此时脸色也是苍白,尸体就挂在安保室侧面,只有一木板墙之隔,但却完美的错开了可视范围。
一想到刚才木板对面就挂着这个人,安保员打心底感到恐怖,但凶手将这人挂上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发现,这确实也是他的失职。
尸体的脸也被划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乍一看像是刀痕,但知道凶手信息的莫瑟能看出那是爪子划的痕迹。
看不到面容,这下不好分辨死者姓名了,只能等白天走访谁失踪了才能认出。
就在亨利令人将其取下的时候,莫瑟发现尸体左手紧紧攥着什么。
“发现了什么?”罗伯特问到。
“有东西在他手里,我掰开看看。”
尸体的指节已经僵硬,莫瑟也费了些力气才将其掰开。
他的手里赫然攥着两块德涅尔,由于过分用力,指甲都嵌入掌心,指缝里一片紫黑色的血瘀。
看着手中两枚有些熟悉的德涅尔,望着临死都不愿松手的尸体,莫瑟突然觉得怅然。
一个无赖又有些鸡贼的家伙,一个命中无光但也活得乐观的家伙,一个不久前还鲜活在眼前的生命,很突兀的,就永远终止在这里,以这样悲惨的结局。
“不用等白天了,我认识他。”
“他就是约翰,第一个死者的弟弟。”
莫瑟检查了死者的衣服,最终确定,他就是约翰。
约翰身上的衣服碎成一条条的,可想死之前受了多大的痛苦,他右边身体满是痛苦的抓痕,就算这样,他也始终没有松开左手。
这个左撇子,始终把最后两块德涅尔护在最安全的位置。
杰克死了,三个嫌疑人也死了两个,现在最后一个嫌疑人处在非常微妙的位置。
但法拉第是没有作案时间的,也许是凶手故意把他往嫌疑的位置上摆,或者死者是凶手故意选择的,就是要告诉莫瑟三人:我知道你们的想法。
这么一想,说不定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法拉第。
“罗伯特,你带队人去下街法拉第的住所吧,你认识路。”
“去保护他?”
亨利点头,不只是保护,也是算变向的监视。
“人带到你再回来吧。”
“那这个约翰?”
“让法医看看,没什么线索尽快埋了吧,不要让事情闹到休伯利安那儿去。”亨利眼神示意,不要让那边猜到鼠王的存在了。
但约翰这家伙没亲没故的,现在唯一有点关系的就是嫂子伊娃,但伊娃现在还要安葬杰克,而且她本身应该也不怎么待见约翰。
“要不我来吧,我去城外找个地方给他埋了。”
莫瑟叹了口气,自己好歹还算跟约翰有一面之交,自己去埋还能随便给他立个石头当碑,要是留给警察厅处理,说不定就随便挖个浅坑埋了。
“等白天吧,我和你一起去,先把尸体放在推车上盖着。”亨利说到。
处理完约翰的尸体,天刚蒙蒙亮。
亨利准备回办公室小憩一会儿,他已经两晚没合眼了。
“不回家休息吗?”莫瑟问到。
“不了,等这个案子忙完再回去,反正他们也习惯了。”
莫瑟不准备休息,他打算去约翰在外城的窝棚,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给他陪葬下去。
路过南门的时候,莫瑟发现赫湾酒馆竟然关着,门上贴了张告示。
莫瑟凑上去看,上面写着由于酒馆整理库存,所以昨晚暂停营业。
告示是昨天下午贴上去的,再次开门的时间是今天中午,约翰刚好错过昨晚在酒馆过夜的机会。
大概这就是他的命运吧,虽然莫瑟从不信命运这种东西,此时也不免有些戚戚。
到了约翰的凉棚,这里果然像约翰本人一样,没有任何有金钱价值的东西,唯二算得上家当的东西,一是地上铺在一堆茅草上的被单,另一个是挂在顶上遮风的破布。
莫瑟拿上地上的被单,取下棚子上的破布。
看到莫瑟的举动,周围小孩觉得很奇怪,他们围了过来。
“喂,你怎么把他棚子拆了?”
莫瑟叹了口气。
“因为他死了。”
“什么?穷鬼死了?”
小孩们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反应过来,互相对视片刻,大叫着跑开,嘴里不停喊叫着“噢!穷鬼死了,穷鬼死了!”,仿佛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一般。
莫瑟摇了摇头,即使在贫民窟里,约翰也因贫穷被这些和他差不了多少的人所歧视,或许他们就是从约翰身上才能找到一点可怜的平衡,相对而言,约翰反而更加纯粹。
回到警察厅的时候,亨利已经醒了,他只睡了两小时不到。
“要不你再睡会儿吧。”莫瑟建议到。
“不了,我习惯了,况且有事务在身本身就不容易睡着,”亨利摇头,“我们把他葬在哪儿?”
“葬到城东边吧,希望他下辈子能在那个方向找到一个幸福的国度。”
“走吧,你推右边我推左边。”
二人推着载有约翰尸体的推车一路出了东门,因为亨利的关系,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盘问。
两人过了新桥,一路穿过贵族的城堡区,终于进入一片旷野。
一直走了有小半个小时,莫瑟示意停下。
“就在这儿吧,你看,北边有座小山,南边有河水环绕,中间挺平整的,应该还不错吧。”
亨利奇道:“这是什么道理?”
“我也不清楚,总得讲究些什么吧,也许讲究着讲究着就成道理了。”
“那就这儿吧。”
二人取下工具,莫瑟用铁锹划出块方块地。
“就挖这么大吧。”
“这又是什么道理?”
“没什么,弄规整点,有计划,说不清以后还有人要“住”进来呢,这儿环境还不错,我们给他排整齐点,就像城里的那些街区一样。”
“有道理,”亨利赞同,“要不我也先在你这儿预定个位置。”
莫瑟忙摆手:“别,你还年轻,不需要操心这些。”
年轻吗?亨利笑了笑。
二人动作很快,特别是莫瑟,他心里有些沉重,干起活来挺认真,凶级的力量还比常人大上不少。
没一会儿,一个方形深坑成型了。
“把约翰倒进去吧。”亨利指了指推车。
“别急。”莫瑟摆手。
“你又要做什么?”
“他身上的衣服都撕烂了,我用这两张给他裹上。”
“你拿着的是什么?
莫瑟解释道:“这张是他的床单,我给他裹上面,这张是他的遮雨布,我给他裹在下面。”
亨利轻笑道:“干嘛要这样裹?”
这确实有些奇怪,按常理说,即使要裹也应该被单在下另一个在上吧。
莫瑟再次解释:“你看,这就表示我们希望约翰下辈子能翻身。”
“你还挺讲究,”亨利凑近,看到约翰身上裹着的两张破布,叹了口气,“这家伙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也许等我们两忘了今天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记得有过约翰这可怜虫了。”
“他不是还有个嫂子吗?听说还要暂住到你那里,你不打算告诉她?”
莫瑟摇头:“她正伤心着呢,我不打算告诉她,就当忘了这个人吧。”
二人将约翰放进坑中,填上土,回填土稍微高出地面。
莫瑟又在河边找了些方砖砌筑一圈,最后立了块方碑,只刻上“约翰”。
“要不再立个石碑,下次好找。”
莫瑟想了想,又找了块大石头,摆在来的方向,上面刻上“约翰公墓”。
大概这是约翰最后的余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