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件家具,也无窗户,正中间的位置是由青石砌成的圆形水池,水池被分为两半,中间用石砖砌成S形隔断。从正上方看下去正是一个太极图形。从水池的两端延伸出一条曲折的水渠,分布着不规则的七个小池,水流正涓涓流经七个小池和正中间的大池,光线复明复暗。,
复式的两层楼釆用中空设计,最顶上又抬升出一个阁楼,阁楼用玻璃顶建造,边侧有通风的设计。此时阳光射入中心水池将其中一半水池照亮,另一半则处于阴影之中。四侧墙壁靠上沿的位置凿成了一个个的小圆洞,用特制的可活动玻璃封堵共七十二个圆洞,加上顶沿与墙壁相接的水平线上方的玻璃圆洞,总共八十一个。随着不同时辰光线的转移照射,形成不同的阵图。此时射进来的光正好照亮了七个小池中的三个,若全部照亮,沿着这条曲折的水渠平面去看,正是北斗七星的布局。
中央水池雾气氤氲,弥漫着芳香甘苦的药草气味和刺鼻的硝石气味。辛道人裸身盘坐于水池正中,双目虚闭,手持道诀,口中念念有词。
这段时间为了林振南的事,他颇为耗费心神,再加上为林屿所求之事设局布阵,他竟感到元气有些不济。或许是年岁渐老的原因,也或许是由于这个身体先天的基础就不太强健。
自三日前他将炼制好的阴煞封藏于小罐中交给林屿后,他便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每天打坐运气,在特殊的时辰用各种灵石异草配制的方子浴身。借用日月星辰的光华,将空间中的细微精华之气从全身的毛孔中吸入,进入窍穴脉络中反复运转,最后凝为精华汇入丹田之中。
他这次在林屿托付的事上确实下了功夫。一则是因为林振南的关系加上林屿第一次有求于他,这样在他与林振南之间的利益关系中他又多了一分砝码。二则是他看到子辰的命盘后动了心,福报气运俱佳的人并不好找,他需要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来源。上乘的能量甚至比那些灵石异草难觅。
当年跟他在泰国一起学习黑巫术的师兄,现在在东南亚一带明目张胆的做起了与黑巫术相关的生意,会根据辛道人的需求不时向他提供已经或未经炼制的婴灵。
辛道人收到后会运用自己的特殊手法来进行喂养,直到它们屈从奉他为主。他用凶猛之术取它们的精魄封存,留下几分以便于驱使它们为自己服务。有时损人的健康,有时制造障碍,有时窃取信息,更多的时候则是为他寻找合适的人选,输送能量。
这次他选了一个命格极阴,封养于凶煞之地很久的婴灵,他定期用自己的精血喂养它,并在交给林屿之前将自己的两分命气注入在此凶灵的识海中。只要子辰的信息能量靠近,辛道人便能感应到。这时他在一方施法,婴灵会自己启动凶煞的本性对目标进行攻击和吞噬。它这次的主要目的并非损伤肉体,而是通过婴灵这个媒介,辛道人的命气可袭入子辰的神识,之后再慢慢蚕食他的精元,损耗他的福报。
他有绝对的信心操控这些婴灵,他的目的是吸福而非致人性命。被他选中侵入的人只会慢慢出现身体疲劳,精力不济,生活和事业上障碍频发,甚至霉运连连。当那人的身体和运道都开始衰败的差不多,他便撤出。
另寻佳品。
今天他刚刚泡入药池不久便感应到了子辰的信息,但他并没有马上起身到密室布阵施法,他只是在调息中催动了真气,让那两分命元操控凶灵追踪到目标进行侵袭。
如意料中一般,凶灵迅速控制了目标,辛道人迅速催动命元侵入子辰的神识,不料刚触碰到边界,突然一道亮如白昼却如熔岩般灼热的雷电连续劈射而出,异常地威猛刚烈,那只凶灵未及施展凶邪本性便瞬间被熔为烟尘,药池中的辛道人也似被一道无形的炸雷击中,震飞出药池,砸落在地上。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极速调动真气护住心脉,他蹒跚着奔向密室欲召回凶灵护住调离的命元,但他惊恐的发现那只凶灵已失去信息,而那两分命元正在快速脱离他的感应。麻烦的是近处另有一股甚至两股和那道雷电相似的力量正蓄势待发。他赶紧收回体内所有的真气,将意识回归自然状态隐匿起来。
密室内阵枢已熄灭,是用尸油点燃的一座七星灯。火光已灭,只有灯芯还存留着黯淡红光。
辛道人双脚一软,坐卧在密室阴冷的青石地板上,他尝到一股带着金属锈味的甜腻液体涌入口中,他再度喷血。
这一切的发生让他猝不及防,也许是他顺遂太久了,所以才会如此大意。他当时查看子辰的命盘时便察觉到了他有异物护身,所以才特意选择了一个阴煞气极盛的婴灵,区区一个普通人,就算身戴法器他也未必放在心上,何况婴灵身上还附着他的真元命气。
然而如此强悍的反噬让他惊怒之余清醒过来:“他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若不慎重,则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2.
正在雪峰之巅闭关的若谷缓缓睁开了眼睛,轻呼出一口气。他感应到了细微的能量振颤。“那是来自他留下的特殊印记能量启动的显现。”他再次入定于境中观察,进而了解到了所发生的事情。
当时在紫城三人请求拜师时,他便了知这几人与自己之间的业缘。
一年的时间,他让他们去观察体悟外在和内在的变化,这是他给出的小小启发和考验。同时他也预见到了某些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在为他们诵经加持的时候,他以特别的方式聚集能量用印记的方式分别注入了三个人的识海之中,以护佑他们在此期间免遭外邪的侵扰。
一个普通人,当他(或她)打算踏上修行之道时自会得到祥佑。但修行之道无异于逆天改命,当这个念头生起时也会有来自二元对应的暗力量出来障碍和侵害。
若谷起身走到山洞的边缘,此时纷飞的雪花已经停驻。及目之处一片银白,森林中大部分的山石、树干和针叶被冰霜凝冻,周围到处都是流光溢彩的莹亮冰晶。远处传来溪流“哗哗”流淌的声响,而近处一条蜿蜒的小浅溪已经被冻住,如一条狭长的水晶石半掩于土石间。
不远处的斜坡下有烟升起,他知道那是他的侍者罗布正在烧茶做饭。罗布这段时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住在离若谷不远的另一个山洞进行半闭关。
苦谷每天凌晨三点开始修持一直持续到凌晨五六点,这时他会稍微休息,在一个用石头堆砌成的简易炉灶上煮奶茶喝,有时加入一点青稞面或是燕麦。这时候通常会有附近的一些小动物来到他的山洞分享一些食物。有时是一只长着蓬松长毛尾巴的松鼠;有时是漂亮机敏的狐狸;有时是几只鸟;还有两次是一只末成年的灰色小熊。
尽管外面滴水成冰,但他所处的山洞内温暖如春。他日常仅穿一件单衣足矣。在他所修持的密法中有一个特殊的法门可以运用气息来调控身体的温度抵御寒冷,当修持级别很高的时候甚至可以影响周围的温度。这需要对时间、空间、能量、物质有极高的认知和理解,通过身体与四大元素长时间的融合与突破,才能在运用时任运自如,达到自然而然的状态。
每次用餐若谷都会留下一点食物给这些不速之客,糌粑、燕麦、酥油、奶酪还有野果都会让它们喜欢。
但小动物们不会久留,他们吃完食物便会离开,有时会到他身前稍微停驻,但它们不会留下,仿佛怕打扰了他的禅修。
早茶结束后他继续进行禅修直到中午。罗布会在中午时分带来热茶和食物,大部分时候他做面片或是面饼,有时他在山上会找到一些磨菇还有掩埋在泥土下的笋,他用它们煮成鲜美的面片汤。
他们在若谷的山洞里一起用餐,这是一天当中他们彼此交谈的时段。这时罗布会请教修法上遇到的问题;有时他们则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开开玩笑;在特殊的日子里若谷会持诵大量的仪轨,然后给罗布灌顶,传授相应的法门;有时他会嘱咐罗布几天都不用送饭,这段时间他会进入甚深的禅定。
下午的时候他有一段时间看书,做笔记,整理药草的样本,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修持。
到四五点的时候,他会煮一点茶喝。之后便不再吃任何食物。
山中岁月安宁寂静,时间这个概念在此无立足之地。春去冬来仅凭感知,四季皆好并无分别。
若谷本打算在此闭关直到一年之约到来。但今晨感应到的警示还是让他有些担心,那个外道的法力强大且凶险,不知密咒的威猛之力将他击败后他会否生起警醒悔过之意。
“再等等看!如他就此悔过停手,便由他去吧!虽然子辰受到了损伤,但那外道命元损毁更加严重,他们之间曾结下的恶业也需要了结。”苦谷心想。
“罗布,你准备一下,我们这几天可能要下山一趟。”中午罗布带来了茶和酥油饼。
“师尊,发生什么事了吗?”罗布有点吃惊。
“有几个朋友遇到了麻烦需要我去解决。但还不一定,过了今晚再说。”若谷取出自己的木碗,将热腾腾的奶茶倒给小侍者和自己。
他有些犹豫的是,是否把罗布带上。罗布目前的能力还不俱备独自在雪峰上闭关的条件,而送他回寺院显然来不及了。
“罗布,如果我决定去S城你愿意跟我去吗?还是你想回寺院?”若谷还是征询小喇嘛的意见。
“我想跟着你。”小喇嘛不加思索就很快回答。“出来前秋林老喇嘛嘱咐我跟随你学习起码三年再回去。”罗布又补上一句。
他当然希望那个外道就此罢手,但他却隐隐明白不太可能,能够将阴邪法术修炼到这个程度的人必然是一个坚韧狠绝的角色,这样的人不缺自信而且自负。
【今夜,他必然会施法寻找他失去联系的命元,到时候我再次进行观察再做决定。】若谷打定了主意。因为即使反击,此次造成的重创那外道也需要时间来休整疗养,而他们则需要在他展开报复之前赶到。
“师尊,你的碗好像裂了,有奶茶从碗底溢出来。”正思索中的若谷听到罗布的话不由一惊。“事情有些不妙!罗布,你尽快回去收拾,我们即刻下山。”若谷面色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