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先是要我送粮食给鞑子,现在又让我火速去开封,朝廷的命令这样一日三变,让我们怎么打仗。”黄得功不满地说道。
现在黄镇全军已经转移到了归德,他们原来的驻地淮安被西营占领了。黄得功接到崇祯的圣旨,要他率部前往开封,另有重任。
祖大寿说:“国家现在只剩四府一州之地了,‘另有重任’指的是哪你还不清楚吗。张献忠和咱们翻脸了,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漕粮,我们这十七万大军能把开、归、凤、庐四府的观音土都吃尽。皇上已然决意,今年秋天攻下河南。曹营屯田颇有成效,攻下河南之后,可解燃眉之急。”
黄得功说:“既然缺粮,为何还要把最富庶的淮安弃了?若是洪督分兵助我,我是守得住淮安的。”祖大寿说:“皇上想集中兵力,李闯正要攻打庐州,洪督也没多少兵可分。”
黄得功没再说什么,他对于崇祯是绝对忠诚的,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当着祖大寿的面说。
驻扎在归德的关宁军也在准备移动,这里集结了关宁兵三万之众,其中半数是祖大寿的部下,吴三桂的部队在万人左右,高第部有五千人。这三万人是目前明军中最为能战的队伍,祖大寿等人在挑选南下人选时去芜存菁,把最能打的嫡系都带走了。若论单兵素质,他们比闯军的野战部队只高不低,因为有淮安送来的漕粮,他们的补给暂时也有保障,闯军若想击败他们,得出动两个营才行。
开封那边的部队就散乱得多了,王朴、李辅明、唐通三将各有万人上下的队伍。陈永福、卜从善各有四五千人,河南巡抚李仙风指挥的各路杂牌军因为得不到多少给养,逃散了不少,已经只剩两万多人了,李仙风也不大调得动他们。至于总辖他们的督师李建泰,更是个摆设。
加上黄得功部,此时集中在河南的明军约有十万。而他们的对手是闯军八万余,曹军八万余,西军三千,其余六家反王六七万,总计约二十三万众。
就算是崇祯,也没狂妄到以为自己能在这样的实力对比下打赢,尤其是李仙风那两万人,之前被曹军和清军赶得东奔西跑,已经斗志全无,从边塞调来的六万人挂念家乡,也未必能全力作战。
所以,崇祯找到了另一股力量——黄河以北的七万清军。
崇祯十三年的秋天来到了。
王瑾和谷可成立马黄河边,向对岸望去,虽然在这里看不见,但他们知道,岳讬的三万人马正在那里向东移动。
秋天到了,各路军队都补充了粮食,挺过春荒的灾民们也暂得苏息。这也意味着,休养了几个月的闯军、曹军、明军、清军都在磨刀霍霍。
“我军二十三万,明清联军十七万。中华之历史上,已经多久没有四十万人的会战了?这四十万人每天的基础开销就要消耗一个县的赋税,打仗我们不惧,可要是一直这样打下去,后方总有一天要撑不住。好在如果我们撑不住,朱由检和皇太极就更撑不住。”王瑾轻抚马鬃,“纳敏夫送的马倒是真不错,只盼将来不要非杀他不可才好。”
谷可成说:“要我说,敌人一股脑地来,倒是好事,只消此一战得胜,天下便定。若是朱由检和皇太极先打起来,难免有人说我们是坐收渔翁之利。今两家并力来攻,正好让我们这天下夺得无可挑剔,否则倒像我们受了明朝什么恩惠一样。他们卖国,那正好,反正我对和他们合作也没什么兴趣,他们若不卖国,我倒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们了。”
王瑾说:“我隐隐觉得,此战阵仗虽大,却并非决战,皇太极、朱由检二帝亲至,我们这边阵仗却不够大,四大元帅只到了曹操一个。清军那边,代善、济尔哈朗、阿济格、多铎、阿巴泰、豪格、杜度、硕讬、阿达礼都未至,只能说出了半力。皇太极现在对我们知之甚少,他就认定我们抵挡不住他?”
谷可成说:“这倒是,我当初在紫荆关打得虽然不好,可好歹也杀了不少鞑子,总不至于让他们如此瞧不起吧。”
王瑾说:“若是让我指挥这一仗,怕是要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了。好在这次我们的主将是曹操,若说灵活机变,他是远胜于我的。”
谷可成说:“你也别太妄自菲薄,曹操过去最多也就指挥过几万人,和你能有多大差别。”王瑾摇了摇头:“你不懂,大元帅、八大王、曹操他们,是被历史筛选出来的真正强者,而我能走到今天是因为走运。”
谷可成笑道:“谁不走运?这么多年,擦着我脑袋飞过去的流矢不知有多少,不走运的话早就死了。你当了十年的兵,造了十年的反,现在还活着,就证明你是一流人物了。就算他皇太极真的超逸绝伦,也不过是个人,是人就有输的时候。”
与此同时,在开封和郑州之间的中牟县,王朴、唐通、李辅明、陈永福、卜从善五总兵也在观察着皇太极。
中牟是开封和郑州之间唯一一座县城,朝廷安排这里作为清军集结的地方。开封和郑州相距一百五十里,中牟县恰好在正中间,离两地各有一日路程。
如果清军在闯军、曹军控制的地区渡河,必然会被半路截击,虽然不见得一定渡不过来,伤亡是肯定难免的,但是在明军控制区,他们安然无恙地渡过了黄河,在中牟县中,明军已经为他们准备好营房和食物了。
王、唐、李、陈、卜五大总兵的四万多部队被调集到中牟监视清军,但他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用,清军的人数多达七万,其中半数是关外旧人,真要是翻了脸,吃掉他们这四万明军没什么问题。
“自国家开创以来,何尝有这般耻辱,便是当年土木堡之变,也不似这般引狼入室。”李辅明愤愤地说。唐通的关注点倒不在这上:“鞑子的炮肯定不是从关外带来的,应该是缴获我们的,还有在京城新铸的。”
卜从善看了看陈永福,陈永福摇了摇头,这样的敌人,就算是以“善守”闻名的陈永福,在敌方的纪律性和炮火优势面前,恐怕也无法坚持太久。
陈永福叹了口气:“想驱虎吞狼,自己也得是虎才行。有东虏相助,或许能荡平流寇,可到那个时候,我们拿东虏怎么办呢?”
李辅明说:“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还真要把河北三省割给东虏?”
朝廷已经这副德行了,这些强力武将对于议论朝政毫无忌讳。王朴冷笑道:“河北三省?那是人家已经打下来的地盘,有拿别人已经吃下嘴的肉当谢礼的吗?”
陈永福和李辅明还有些忧国忧民之心,王朴、卜从善惦记着自己之前和闯军的过节,现在心里都很焦虑。只有唐通心里很坦然,皇太极那边来者不拒,农民军这边,他从来没有和四大反王直接交过手,抢掠百姓、抓壮丁的事虽然干了不少,却没搞过屠杀,不像曹变蛟那样罪大恶极,闯军绝对不饶。他是秦人,和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纳敏夫都算老乡,部队战斗力也不算差,怎么都有出路。
其实,不光李辅明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皇上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