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讲起我的工作是清洁死亡现场，大家一般脑海里都会浮现人的遗体；
实际上，我的工作内容大多都是在遗体已经处理完毕之后，清洁居室的工作。至少我工作的公司是这样。
不过，如果死亡的是动物就不一样了，通常动物遗体都会留在现场；最常见的委托，是长途旅行时把狗独自留在家中的客户、回家之后打来的电话。
做这份工作，偶尔会产生遗体还躺在斑痕上的错觉、也会发生用错觉无法解释的怪事。但神奇的是，只要习惯了之后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份工作做了五年左右，我接到了一件处理宠物遗体的案子。
因为我们公司规模不大，所以委托电话也是我自己来接听，还记得那是个讲话声音很优雅的老太太，感觉是超级有钱人。
我说明任何委托都得先派人去场勘与估价，待确认金额及工作内容后就会签合约书。她同意之后，我便与业务两个人一起到她家拜访。
基本上业务是不负责清洁工作的，但因为得负责场勘跟估价过程、且需要应付公司没办法接的棘手案子和客户，所以看惯了大场面、或者该说对于诡异案子的嗅觉十分灵敏。
当时也是，在前往客户家的路上，他说：「今天的客户可能有点不太寻常。」
假如是人死亡的案子，就会需要确认很多事情、并且将其整理成书面。但因为宠物是被当成私人财产处理的，所以没有这些规则。
话虽如此，大部分的客户还是会自顾自地说明起来。然而，这次的客户确实没有从电话中透露过什么信息。
回过神来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我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了门铃。
那是一栋洋气的三层楼透天厝。
打开门迎接我们的是和电话中给人的印象一样、一位素雅的老太太，感觉超级有钱，她待人也很有气质，笑眯眯地向我们打招呼。
业务确认了没有旁人之后，简略地向她说明场勘与估价的流程，我们便进屋了。
屋内装潢虽然也给人整洁漂亮的感觉，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异味。撇去我没有戴口罩这件事不谈，一般腐尸现场的味道在这臭味面前都要逊色三分。
业务的脸色没什么改变，而让我感到害怕的，是在这味道中还能从容自若的客户。
要处理的现场在三楼，于是我与业务两人上楼、请客户在一楼稍候。
每爬上一层阶梯，臭味就升华一个层次；到达三楼之后，我彻底说不出话了－猫的尸体在地板上堆积成山。
我拚命压抑住想呕吐的本能冲动，业务示意要我先下楼去等，我便照他说的做了。在那之后的时间，我都待在二楼恍神；约一个小时过后，业务走下楼说有两百只猫。
他说，因为还是早春所以并没有腐烂得太严重、也没长蛆，并且再次确认了数量，正好是两百只。
比起一间普通的透天厝哪来这么多只猫，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正好两百只这个数字。
回到一楼后，客户的样子也跟刚才一样寻常，这更平添了几分恐怖。只见业务淡定地报价给客户，签了合约书、并跟客人敲定处理的日期。
「你还行吗？」回程的车上业务抛来了这个问题，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莫名地回忆起了进公司时听过的说明：『宠物说到底只能算是私人财产。』
清洁工作在场勘的三天后开始。包含我在内，当天本来预计是四位清洁员，但一起场勘的业务也来支持了。我想，他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心灵在场勘时受到不小的创伤。
我们公司在面试的时候，会问受试者是否曾看过幽灵、或是能否感应到某些东西；如果受试者回答是的话就不会被录用，这是公司内部不成文的规定。
虽然这并不是很科学，但既然要在有可能会发生灵异事件的现场工作，如果因为灵异事件而引发骚动，不论是站在客户的立场、还是对员工的精神状况都不好。
因此，这次来清洁现场的员工们自然也都是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人；开工前撒盐净身、双手合十，都只是规定好的礼仪而已。
在一楼穿戴好口罩、护目镜、橡胶手套与防护衣，五人整装完毕后爬上三楼，开始工作。
顾虑到附近邻居的观感，遗体是放进袋子里后用纸箱装起，再一箱箱放进卡车中。
而之后的处理方式请容我保密，但总之不是非法丢弃之类的违法管道。
众人漠然地把猫的遗体四只一袋封箱，工作持续几个小时后，终于全部放进卡车。
在那之后，其余三位清洁员开着卡车去处理遗体，而我与业务两人则留下做一些简单的事后清理与防臭措施。
工作是刚过中午时开始的，而清洁完已是下午六点多。
我把清洁用品收进包包中、请老太太到三楼来做完工确认。
她一如往常笑眯眯地确认现场已经整理完毕，当场用现金跟业务结清了帐单。
结完帐之后，他们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谈；而我则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拎着包包先下楼出门了。
过没五分钟业务也出来了，我问：「不用打声招呼再走吗？」
他却只是默默地发动了车，于是我也乖乖坐上了副驾驶。
一路上沉默无语，快要抵达公司的时候，业务在附近的便利商店停下了车、问我要不要喝杯咖啡，我拒绝了。
而接下来，业务对我讲了刚才发生的事：在我先到外面等的那段时间，
老太太跟业务聊说因为自己爱猫且孤身一人，所以把猫当作家人云云。
业务只是随便应付一下她，正准备结束话题离开的时候，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那么下次就再麻烦你了。」
听到她这么说，就连业务也不禁感到害怕，其后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
大概也因为受到早春寒意的影响，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被他看在眼里。
业务：「回去吧。」我们便回到了公司，结束了当天的工作。
隔天，业务问我最近有没有看到幽灵什么的。
我听懂了他话中的话，稍加思考后便告诉他我最近有看到。
又过不久，在我把手头上的案子都做完之后，老板把我解雇了；因为是公司把我解雇的，所以有资遣费和其他几笔不小的金额可以拿。
本来我在这公司已经待了五年多，在看到猫的遗体之时，精神状况终于来到极限。
原打算等这阵子的繁忙期结束之后就主动提离职，业务和老板却在我提离职前拯救了我。
现在，我用那笔资遣费在经营二手商店，并且与前公司的遗物处理部门有业务上的合作，当作我的报恩。
在这份容易遇到诸多怪事的工作之中，这个案子是最恐怖的一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