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活缓缓的睁开眼睛,酒店柔合的灯光照亮了眼前,一双温热的手正擦拭着玉活的额头,景年担忧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感觉怎么样了,舒服点了吗?”景年高兴的问到。
“我去给你倒水。”景年去了旁边的桌子拿了杯子。
玉活起身抱歉的说着:“对不起,难道让你来了一趟重庆……”
“没事的,我和你来这里,就是希望我们能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多聊聊天。”景年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温水,用背摸了摸杯子确认不是很烫。
“对不起,之前…我没有告诉那些事。”玉活自责的坐在床上说着,“你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我是一个活了三百年的怪物。”
“这样吗…那么漫长的时间…”
景年挑起玉活下巴,将她拥进胸口,温柔的说着:“一定,很痛苦吧……”
“呜哇啊啊啊!”
一瞬间,如同决堤一样的,情绪冲破了理智,玉活靠在景年的怀里,宣泄与哭泣着……
“果然,你一直在忍耐啊。”景年温柔的安慰着玉活。
玉活知道,自己只是想找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啊……
“你遇到过很多很痛苦很难过的过去吧。”
“嗯。”
“温柔的人,喜欢你的都已经消失了吧。”
“嗯…”
“你…一直都觉得很难过的吧……”
“嗯……”
玉活的眼泪没有停下,三百年太长了……
“我没有和人说过的,我想告诉你啊……”
“嗯!”景年,只有陪伴。
古轩堂……
赵文燕拿着曾经的老照片坐在靠背椅上,照片里一个中年男人,也就是赵文燕的父亲,抱着小时候的赵文燕站在前面,旁边是赵文燕的母亲,父目亲笑的很灿烂,而玉活则并不是很适应照相的站在了旁边。
“小时候和玉活姐姐玩,总是希望她可以多笑一下呢。”赵文燕自言自语着,翻到了下一页,赵文燕躺在玉活的怀里闹腾着,而玉活却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看着我的脸想起了谁,忽然微笑着一脸悲伤。”赵文燕无奈的说着
“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吃景年那个小屁孩的醋。”赵文燕看着三人的照片,景年那个小子,强着镜头,而玉活却笑了……
重庆……
“小玉,天亮了。”景年指着窗外,早上的太阳,多么耀眼啊。
“抓紧啊!”景年带着玉活来到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一切熟悉又陌生,这里还是重庆,只是变了很多。
“你看…找到了!”景年牵着玉活的手来到了曾经熟悉的路口,那个屹立不倒的百货大楼依旧挺立着,只是在他的旁边已经有了许许多多更高的楼层。
“重庆百货……”玉活注视着这座熟悉大楼,那几个红色的大字并不鲜亮了,但是却没有褪色,似乎在十几年前又装修了一次。
“欢迎光临……”服务员礼貌的说着,玉活看着熟悉的建筑感觉到一阵凉意,头顶的白色的奇怪机器,好像是被叫做空调。
电梯虽然很老,但年纪也没有超过二十年,坐着像曾经一样,来到这里,只是这次牵着的是景年的手,玉活想着又抓紧了。
景年带着玉活慢慢的逛着,高清的电视播放着球赛,替换了原来的广播,曾经的咖啡厅,电影院,冰激凌店都变了样子,可是景年带着玉活在地图上找到了新地地方,留下新的回忆。
就像曾经,有个俏皮可爱又喜欢古董的女孩在玉活心底留下回忆,虽然最后记忆中止于那一天……
即使时光流转,变成了风中的梦与影,但回忆却不会随风而去。
“怎么了?”景年站在一旁关切的问着玉活,玉活留下泪没回答。
在玉活的前面,那片玻璃墙,外面曾经渺小的重庆市,现在被高楼填充,但是啊,那条小河,还在啊……
两人牵着手站在那面墙的前面,外面是云和天空,熟悉的都市已经活了过来,身边的人变成了一个俊郎的少年。
晚上……
玉活握着景年的手坐在火车上,广播提醒着乘客要小心行李,玉活看着窗外,那片黑暗中有一片繁星,那是重建后的重庆……
三年后……
景年忙着在咖啡厅学习,玉活也努力着适应下去,可是她不会变老的,十几年来,小镇里的人已经有所察觉了。
“对了,小玉你是几岁来着……”
“以前见到你和现在遇到都没什么变化呢。”
“我家儿子都结婚了,要不了多久都当上奶奶了。”
“还是玉比较会保养啊,你平时都吃什么呢?”
景年的笑容会让他变得受欢迎,可是玉活的不老不死,却只能让她与人群格格不入……
玉活抱盒子下了楼,今天是节日,要邀请店长一起聚餐的。
“燕!吃饭啦!”玉活一进店门,并没有看见赵文燕,又喊了一声,“燕!”
“玉姐姐……”一个而熟悉苍老的声音传来,玉活顺着声音来到了古董店后面的货台,赵文燕痛苦的躺在地上,嘴里呢喃着,“玉姐姐……”
“燕!”玉活惊叫一声。
医院……
赵文燕坐在病床上,腿已经打了石膏正吊着,而玉活和景年正在旁边照顾着她。
“医生说,因为贫血导和摔倒致使了骨折,看来…古轩堂要关门一段时间了。”赵文燕有些伤感的说着。
玉活有些担忧的说着:“能不能开店,还是全看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也已经上了年纪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赵文燕自嘲着说到。
“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把门窗锁好,可不能让可疑的人进去了,最近镇子里奇怪的人多了,你一个人千万别走夜路……”赵文燕正喋喋不休的关心着,玉活却有些心不在焉。
玉活回忆着,什么时候,那只是可爱的小手已经变成了这样像枯树老枝的手,古轩堂一直开到了现在,又是因为……我……
“因为我,古轩堂一直开着,很为难了吧……”玉活落寞的说着。
“你在说什么呀,我是因为喜欢古古董才一直开着古轩堂,这里可是承载了很多小时候的回忆呢。”这赵文燕的笑容是看着的确是发自内心。
“虽然是这样说,但……”玉活想说什么,可是平静的赵文燕却打断了她。
“虽然我年轻的时候决定继承古董店的确是因为小玉姐姐,为的只是希望小玉姐姐可以有弟弟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怀念啊。”赵文燕平静的说着。
“我的儿子,并不愿意去继承古轩堂,古轩堂总有一天是会倒闭的,所以如果我还有能力,我会一直坚持下去。”赵文燕温柔的说着。
“你想做什么,我会支持你,毕竟小时候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以前一直受到小玉姐姐的照顾,真的真的很感谢啊。”
景年在一旁揉了揉闹脑袋,最后站出来说:“请问我可以继承古董店的工作吗?”
“怎么?你有兴趣吗?”赵文燕惊喜的看着景年说着。
“唔……我觉得玉活修复古董的样子很好看,而且有小玉在的古董店,一定是很好的吧。”景年有些犹豫,单还是打答应了的。
“啊?”玉货活踩了景年的脚背一叫脚。
“痛!”景年叫到。
“你是傻了吗?”玉活朝着景年喊到。
医院外面……
“小玉,你为什么生气了啊……“景年无奈的说着。
“景年!你不是说梦想开一家咖啡店吗?干嘛还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古董店里!”玉活愤愤的说着。
“你为什么生气啊话说……”景年有些搞不懂。
“你别多管闲事就是了!”玉活说着越走越快,“我的年龄马上就要暴露了,到时候根本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景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生活了。”玉活用力的踢开路边的一个罐子。
“欸?那…那我也一起去啊。”景年想要追上玉活。
玉活转身对着景年说到:“有了,景年你去找个喜欢的人结婚吧。”
“诶诶?”景年懵了。
“去找一个和我不一样的女人,可以结婚生孩子的那种,你们两个一起慢慢的变老下去难道不好吗?”玉活问景年。
可是景年,却只是一个慌张的脸上。
“你可以有自己的房子,养自己的孩子住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难道不是很好吗!”
“欸…那个……小玉,难道…我们不就是恋人吗?”景年苦恼的看着玉活。
“呵…还是这样了吗……”玉活痛苦的说着,“对不起景年……我知道会变成这样…你很温柔,很开朗爱笑,你是好人。”
“小玉!”景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玉活向着外面走着,就这样离开吧,景年已经长大了,现在自己才是困住他的那个人,燕已经被困了一辈子,景年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玉活走在街道上,回忆席卷而来,父亲杀死了儿女,兄弟姐妹被活活饿死,文燕被自己困住,本来她应该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玉活停在了路口,繁华的路灯照的玉活炫目,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韵宛也不会……
眼前的灯光变成了重庆咖啡馆和照相馆的影子,可是废墟的影子却又填满了这一切……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我……”玉活痛苦的捂着头,韵宛的影子似乎一下子又出现在了面前。
“小玉……我找了你好久了呢!”
让我…死去吧……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玉活,景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小玉,外面冷,我们回去吧……”景年拉住了玉活,前面的马路。
……
雪夜里的两人在路灯下牵着手,风吹着玉活沉默的发梢。
“我很生气……”玉活被景年牵着手,“景年,你和我不一样,你的寿命太短暂了,如果你不能幸福我会痛苦的。”
“我都说了不会的。”景年吸了口气无奈的说着。
“会的!”玉活肯定的回答。
景年看着玉活,复杂的心绪绕着心头景年有些怒意,“你能不能不要随便就决定了我幸福啊!”
“可是你会死啊!”玉活哭着说到,“你会被饿死,被烧死,会因为变老而生病死了,我期待着明天的时候所有人都死了!”
“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要和小玉在一起啊。”景年低着头,玉活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啊……”景年低着头悲伤的说着。
玉活沉默的扫了扫景年头上的雪,摸了摸他的头发。
对不起,景年……因为和我在一起,你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古轩堂二楼……
玉活边打开了房间的灯边说,“从今天开始要明确分工打扫,你也得学活做家务了。”
“啊?好!”景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决定照做了。
“还有,景年你不是已经开始工作了吗,那以后就得交房租和伙食费了,别当个住在女人家里白吃的小白脸。”玉活走进了厨房说着。
“欸?”景年觉得玉活有些奇怪的样子,“小玉,总觉得好像有点奇怪啊。”
“还有这个。”玉活拿着一把水果刀要递给景年的面前,景年惊恐的看着刀……
“唯独这件事情,你是一定得去做的。”玉活抬头看着景年,“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得杀了我。”
景年冷汗直流……
“好吗……”
一年后……
“听说,兔子是一种会因为孤独而死掉的动物哦。”
“只要一直制造幸福的记忆,就可以变成甜甜的牛奶啦。”
“你和谁结婚啊?”
“和你啊!”
“啊——景年他啊……”
“半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玉活独自走在漫雨滂沱的屋顶上,脚下是车流稀少的街道,灯光点缀着整个城市,景年已经不在了,玉活朝着前面,走出了一步……
哒…哒…
水声在碗里激起回音,一股叶香穿进鼻翼之中。
“醒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
玉活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又没死么……”玉活无力的说着。
“要死很容易。”齐云抬睁开眼睛,手里攥着的念珠并没有停下。
“我试过了……”玉活捂着头,痛苦的回忆再次出现。
“只是独活草的药力而已,药…总是会有解药的。”齐云放下了手里的念珠。
“那,拜托了,你杀了我吧……”玉活比上了眼睛,痛苦正在摧毁她的心。
“我希望能用你的血制作一些药,可以么?”齐云忽然问。
“我只会让爱我的人死去……”玉活留下了泪水。
“你的血液可以让人不死,如果死了,我有一个朋友叫做紫菀她可以找回灵魂,用这些可以复活一个人。”齐云看灵宝天尊的雕像说着。
“你是说!……”
“死了是什么样的,谁知道呢,如果不知道这个,活着又算什么,既然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分生和死。”齐云闭上的眼睛为天尊上香。
“我该…怎么救他!”玉活看着齐云,希望即使渺茫一定要去尝试的。
“我不知道你要救谁,但是如果你可以找到他的尸体,还有机会。”齐云回头看了一眼玉活,这个姑娘憔悴的样子,似乎不像一个少女了。
“我要去找他……”玉活起身,想要出去。
“就算你找到了,复活的可能,也只有万分之一。”齐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玉活听着顿住,抓着门框然后继续往外走着。
“如果…如果景年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人,我不可以先死了的啊。”玉活冒着雨离开缘化斋,齐云却叹了口气。
“我不希望谁死,不知道这是救你,还是困住了你……”
齐云只能念着咒语为她祈福……
五年后……
赵文燕颤颤巍巍的步伐来到了隔壁的缘化斋,齐云行礼。
“赵姑娘,好久不见了。”齐云微笑着说到。
“齐云店长,你也没变啊。”赵文燕说的另外一个人,是玉活。
“不变未必是好事。”齐云给赵文燕拿了椅子,然后自己坐在另外一个椅子上。
“欸…至少,有个希望也好啊。”赵文燕露出一个微笑,可是很快又停了下去,“可惜景年那个孩子……”
“来这里,还有什么事情吗?”齐云转移话题,不希望这个伤心的话题继续。
“嗯,是有点事。”赵文燕拿出一个蓝色的笼子,里面两只白色的雪兔正在小心翼翼的看着齐云。
“我老了,等以后这个店应该会是小玉姐姐照看了,在景年那个孩子回来之前,就先请照顾一下了。”赵文燕交过笼子,齐云把兔子放在了茶几下面。
“我会的……”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郁离思索了一阵:“既然这兔子最后到了你的手上,这景年…”
齐云没有表态,而是倒了一杯银色的白茶,雾气变成一朵云飘散。
齐云看着茶叶忽然说到:“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郁离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东边的海滩上玉活姑娘还在那每日等待。”齐云看着外面,阳光落在灰色的柏油路上变成一片灰白。
“等待景年么。”郁离猜到了什么。
齐云点点头,郁离和齐云都沉默了一会。
齐云先开口说到:“古董店的赵姑娘已经将店交给了玉活姑娘,你若是想帮她去隔壁就是了。”
“你又为什么不帮。”郁离反问齐云。
齐云摇摇头感叹的说着:“总是要适应的,比如你八百年后阳寿尽了,我还不是要为你送葬,我若是还会伤感,早就自杀了。”
“那玉活姑娘现在……”郁离疑惑的问齐云。
“她现在不想死了。”齐云喝了一口茶,“她吃的是我种的长生草,我让她去等一个希望。”
“我不希望谁死去,不论人或者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