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淳将冰箱里的食物一个个搬到餐桌上。
她为难地看着那些食材,心中暗暗祈祷这个时空的母亲能快点回来。
长这么大,第一次能跟父亲近在咫尺的,毫无压力地交流,让她非常开心。
也许,就这样以张希淳的身份,在这个时空呆下去也不赖。
但是,前提是,她必须弄清楚,这个时空的张希淳到底去了哪里。
张希淳正一筹莫展之际,应素珍和张佩瑜回来了。
应素准手里还提着一个红色的袋子,她径直走进厨房,看到正笨手笨脚鼓捣那些食材的张希淳。
“小淳,你刚回来,不用瞎忙,让妈妈来吧。”
应素珍抢过张希淳手里的勺子,乐呵呵催促张希淳离开厨房,然后将勺子搁在一旁,拿过那个红色袋子,献宝一样卖弄:
“看,妈妈刚去市场挑的河虾,个头大着呢,而且都是活的。”
“可是,妈妈,爸爸刚刚也买了河虾回来了。”张希淳快笑死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能如此心有灵犀,挺不容易的。
“啊?你爸也买了?”应素珍讶异极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厨房,对着二楼大喊:“糟老头子,你也买河虾了。自己偷偷买了也不告诉我!!!”
二楼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好像在播放一则新闻,说有一个女孩子在公交车上突然心脏病发,被热心司机送进医院抢救,却没抢救过来。
“你个蠢老太婆,囔囔什么?没看到我正在看新闻呢。”张鸿俊在二楼沙发上吹胡子瞪眼,故意提高嗓门吼到:“赶紧做饭去,多买河虾就当个下酒菜,我晚上要跟忍冬喝两杯。”
应素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张希淳的表情,却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她有点想不通,试探性地又问道:
“你爸和你一样,从小就特别喜欢吃河虾。今天刚好你妹去拍订婚照,待会忍冬也会到家里来。你,没关系吧?”
什么,那个梁忍冬要来?太好了,她本来也想找梁忍冬叙叙旧的,无奈大海捞针一样不知道从何处找起。
这下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了。
听到梁忍冬这三字,张希淳眼里迸发的光彩,让应素珍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欲言又止地说道:“小淳啊,不管怎么说。你忍冬哥已经成了你的妹夫了。你再怎么难过也好,都自己消化掉吧。平时见到了,能避开就避开,不要让大人为难啊。”
张希淳斩钉截铁地应着:“妈,我早对梁忍冬没感觉了,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你放心好了,从今以后,我绝对离梁忍冬妹夫八百里远,就像老鼠遇到猫一样。”
“没关系就好,那这河虾,跟爸爸买的放到一起去,待会就一起炒掉吧。”看到张希淳一脸认真的模样,应素珍彻底放下心拉,将手里的河虾交给张希淳,不忘叮嘱道。
张希淳一溜烟跑进厨房,应素珍突然想起什么,亦步亦趋也跟进了厨房。
“等下,小淳。你看妈妈这记性。你河虾就喜欢白灼的,贪一口新鲜,不放任何调料。你爸比较重口,喜欢油焖的,不要放一起,还是分开弄吧。”
嗯!!!听到这句话,张希淳又想哭了,虽然自己并不喜欢吃河虾,甚至对虾类过敏,但是竟也感同身受一般,被不善言辞父母别扭的爱温暖地包围着。
我错了,这个时空的张希淳啊,你真的是个比我还幸运的家伙啊。
“真是母慈子孝,感天动地的画面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张小淳今天荣归故里呢,但咱们这栋楼上上下下邻居都清楚得很,你张小淳就是个弑父未遂的怪物。”
身后,突然响起少女稚嫩的声音,但那股咬牙切齿的恨意却让人毛骨悚然。
嗯?为什么是,张小淳?
感觉哪里怪怪的,张希淳困惑地转过头,一眼就见到了梁忍冬,还有他身侧张牙舞爪地张佩瑜。
“张佩瑜,你吃什么醋发什么疯?今天已经多少次了。话里带刺糟践你姐姐,她好不容易才从精神病院里被放出来,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不好嘛?不要忘了,她是你姐姐,你的亲姐姐。”应素珍怒喝道。
“什么亲姐姐,我巴不得她死在精神病院里。妈妈,你又去苦苦求沈医生了对不对?沈医生再次心软了对不对?你们为什么这么放纵她,偏袒她,她就是一个疯子而已。谁能保证她不会再次伤人?就像当初开车想要撞死爸爸一样。”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打在张佩瑜的脸上。
是听到动静,关掉电视下楼的张鸿俊,扳过张佩瑜的身体,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爸爸,你打我!!!”张佩瑜捂着出血肿胀的脸,不敢置信一直将自己宠上天的父亲会打她。
“佩瑜,你姐姐是这个家的客人,而且她的心脏不好,精神头更不好,丝毫受不得刺激。她大概过几天还是要回到精神病院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一下她?”
看到自己一怒之下错手打了一直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张鸿俊后悔不迭,转头看到另一个受尽磨难的女儿。
她正一脸颓败地冷笑看着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懊恼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
“张鸿俊,你个糟老头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还有你,张佩瑜,你想说话的拜托过一下脑子,你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先给我滚回房间去。”
应素珍怒吼着,转头对梁忍冬说:“忍冬,麻烦你将佩瑜带进房间里,待会吃饭我会喊你们。”
又对张希淳说:“小淳,你也回房间,妈妈弄完河虾叫你。或者,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吃?”
客人?精神病院?让一下?在自己的房间里吃?原来,这个时空的张希淳,你在这个家里是这样的存在。
短暂的感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
此刻的张希淳只想笑,放声大笑。
原来一个两个,都一样。
偏袒护短得如此理直气壮,可是他们却不自知,只是焦头烂额地想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
手足无措地夹在两个女儿之间,估计总是习惯性忽视、打压听话的那一个孩子。
他们会意识到虚伪不公的处置方式对孩子造成的心里创伤吗?
还有,他们应该明明知道的,一旦张希淳回来,必然会造成这种剑拔弩张的尴尬局面,考虑过孩子的心里承受能力了吗?
特别是一直呆在精神病院的张希淳?
那么挖空心思让张希淳回家的母亲,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张希淳对这个时空的自己遭遇过的一切,突然越来越感兴趣了。
应素珍将张佩瑜拉进厨房里哄。
张希淳转身折回自己房间,走之前回头瞟了一眼梁忍冬。
只顾着吵架,她几乎遗忘了这个男人。
在张家人吵得不可开交,高潮迭起的时候,他全程站在张佩瑜身边,可是一言不发,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张希淳其实搞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按常理说,是梁忍冬这个男人将她从原来的时空生拉硬拽进这个陌生时空的。
那么,他应该会主动向她靠拢才对。
至少,他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可是,当她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微笑地凝视着她,以一种陌生的,有着浓重疏离感的姿态。
难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装出彼此并不熟得样子。
张希淳站在楼梯拐角处,忘神地一直盯着梁忍冬,连他亦步亦趋走到她面前都没有察觉。
“是不是好久没见到忍冬哥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得忘了形?”梁忍冬打趣她。
“没有,不是,我。”回神的张希淳面红耳赤看着近在咫尺那张俊俏的脸,突然语无伦次了起来。
“我什么?”将张希淳的窘状统统纳入眼底,梁忍冬恶劣地一再向前逼近,就这样将张希淳逼得连连后退,整个人几乎贴到了楼梯扶手上。
“梁忍冬,不对,应该叫你一声妹夫,我没有想到原来你如此下流。如果这一幕让妹妹看到,她估计又要歇斯底里发疯了。”
张希淳眯起眼睛,玩味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用尽洪荒之力,使劲撩她的“妹夫”。
难道,张佩瑜老是吃她的飞醋,是因为这个时空的梁忍冬是个恋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揣测我是不是一个花花公子。”梁忍冬倏地放开对张希淳的桎梏,笑着说。
“那你是吗?一个精神病院的姐姐都不放过,估计是吧。”张希淳极其不屑地应。
“那你觉得呢?我的花心指数是多少?糜烂程度到了什么地步?”
“你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像换了一个人。”
“哦,这样啊。那从前的忍冬哥在小淳的心里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是忍冬哥,是大冬哥,曾经跟希淳两个人相依为命生活在一个小渔村里。”张希淳试探性地问。
可是,梁忍冬的表情再次让她失望,他笑得前仰后俯,几乎直不起腰:“希淳?哈哈,张小淳,你厌恶这个家到这种地步了,还给自己改了名?还有,大冬哥?张小淳,你这个大冬哥的游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呢?连进了五年精神病院都没有丝毫长进的吗?”
敛了笑意,梁忍冬突然又说,对了,你房间有一本日记,日记扉页上写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