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
医署已经建设完毕，医官军士忙碌着，从碾药到熬汤，每一道工序都井井有条。戾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每念及此，李鹏都悲从中来。虽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但雾霭沉沉，不见方物，怎一个压抑了得。
李鹏换了新蒸洗过的衣裳，洁了双手，跨了火盆罩了面纱出门而去。医署前已经排起了长队，着白纱的人群一望无际消失在雾霭之中。穿红袍带面具插鸡冠的傩戏伶人舞动着，伴着雾霭更显得诡异。李鹏却并不感兴趣。他怔了怔，径直朝队伍尽头走来…
“李大人来了…草民参见李大人…”坐诊的老者见李鹏走来，收起切诊的手站了起来…
“快快免礼…情况如何？”李鹏满是血丝的眼在暮霭中看得倒不那么明显
“近来偶有增减…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这是我等新讨论的药方，请大人过目…”老者颤抖地递上焦黄的纸
“嗯，就按这个来吧”李鹏省视一番，将纸还给老者
…
李鹏继续前行…
“咳咳…大人来了？小女子有礼了”说话的是一个正在煎药的小姑娘。见李鹏探身，回过头来…这是怎样一张忍俊不禁的脸，白皙的皮肤粘着一块块锅灰，宛如一只小花猫。浓浓的黑烟醺得人直咳嗽
“嗯嗯…煎药前首先将药物加凉水浸泡半个时辰，…最好用砂锅。…加水后浮在水面上的药要用筷子上下翻动…先用大火煮沸后，再用文火煮，一般每剂煎三次…切记切记”李鹏喋喋不休
“小女子记下了…”姑娘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好…好…好…”李鹏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去，忽而，幽幽地哭声传来，时断时续
“那边怎么了？”李鹏不解
“哦大人，那边准备焚尸，一老妪拦着不准…”身旁小吏解释
“走，过去看看”李鹏信步前行
雾霭中，运尸队拉着一具具衣衫褴褛裹着草席的尸体汇集而来，运尸车上的小旗仿佛见证了人间悲剧一般，有气无力的耷拉着…不远处，一老妪抱着一具骨瘦如柴，面容青紫的尸体痛哭流涕…
“老妈妈这是怎么了？”李鹏伏身问道
“昨儿老伴没扛过去…他们要焚尸…”老妪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官员
“老妈妈…这政令是为了大家好…焚毁之后可以阻止疫情传播…”李鹏打量着这位鬓边如雪的老妪，从口袋里掏出面纱亲自帮老妪戴好…“老妈妈，瘟疫当前，要保重啊…”
“老身一把年纪，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怜老伴，死了连全尸都留不下…”老妪呜咽，轻轻拂着死者的脸庞，整了整死者那凌乱的头发，“罢了罢了…”
众人见状无不叹息痛恨，悲伤不已。衙役缓缓抬起死尸…
“且慢…”李鹏打住，弯腰脱下自己的鞋，给死者穿好，喃喃着“老爹爹一路走好…”
雾霭更重了，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
良久，浓密的烟尘遮天蔽日，雪花似的东西纷纷飘落，街上、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李鹏弯腰，轻轻拢起一把捻了捻，看了看众人灰白的鬓角眉毛，默默地叹着气…这，不是雪，是死于疫病的成千上万百姓的骨灰…
皇宫
一干大臣在御书房见驾
“陛下，此番疫情来势汹汹，关中人心惶惶，臣恐长此以往必生祸端”说话的是吏部尚书曹海明，此人早年随先帝亲征，可谓两朝元老
“是啊陛下，近日晋阳守将似有不满，说陛下失德才招此祸端…”礼部尚书杨沛霖附和着
“然，为之奈何？”刀疤不紧不慢地问着
“曾闻汉武帝三下罪己诏以安民心，陛下何不效仿？”户部尚书王贲说道“如今晋阳蠢蠢欲动，山东守将也不安分，户部实无钱粮备战”
“兵部几番换防换将，地方上虽不服却未酿成大祸”兵部尚书李孚附和着“臣以为王大人所言甚是…”
“嗯…几位爱卿以为如何”刀疤忧心忡忡
“下罪己诏稳定民心，此举甚好…”众人附议
“善，内侍监照此办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