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的面具一被摘下,便露出一张和此时的谈十二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来,看得那黑衣人一愣,接着谈十二也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来,又拿出帕子擦了擦脸,对着黑衣人笑道:“三哥,是我,十二啊!”
黑衣人皱眉望了她一会儿,终于露出惊喜的神情:“十二,果然是你!”
他伸手将谈十二揽进怀里,情绪有些激动:“十二,三哥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找了这么多年,本来已经绝望了,没想到今日听到那琴声,我当即断定是你……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奏出这样的曲子了。”
年哲涵已然停手,立在一边,静静地瞧着这兄妹相认。
谈十二瞄见他,便从兄长的怀里挣脱出来,拉着他来到年哲涵面前:“师傅,这是我三律哥哥,三哥,这位是我师傅年哲涵。”
“国师大人是你师傅?”谈三律颇为意外。
年哲涵只点头应了,又瞧了一眼地上的小牙子和千荀祁,便道:“咱们先将皇上送回宫去吧,其他的慢慢说。”
谈三律猛地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千荀祁道:“那昏君害得我谈家几近灭族,如今他儿子也是个昏君,正好父债子偿,又如何能放得过他?”
“十二,你去将那小太监拖过来,为师先将皇上送上马车去。”没想到年哲涵根本不理会谈三律的话,径自去搀扶千荀祁了。
谈三律气得半死,便去拖自家妹子:“十二,你是听三哥的,还是听你师傅的?”
“三哥……”谈十二唯唯诺诺地应着,想来想去,师傅为大,她还是朝着小牙子的方向走过去,“你等我回头慢慢跟你说。”
很奇怪的,尽管之前她跟三哥的感觉一样,但是此刻她心底也一点都不想杀千荀祁。
“好好好……”谈三律气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想你当年多听三哥的话,现在倒是跟着别人走了。好,你跟着师傅去吧,三哥走了。”
他一句话刚说完,整个人就纵身不见。
“三哥!”谈十二急冲冲地追上去,失散多年,现在终于跟三哥见着,正准备等会要好好叙叙旧,结果片刻功夫,谈三律已然踪影不见。
她甚为惆怅地拉起小牙子的腿,便往马车上拖,边拖边叹气:“三哥还是这般火爆脾气,十年过去也还是半点未变……要是七哥也在就好了……”
年哲涵已经将千荀祁抱上了马车,听见她的声音便道:“十二,你怪不怪师傅?”
“不怪不怪。”谈十二闻言立刻回答,开什么玩笑,她怪谁也不能怪年哲涵啊,于是有很狗腿地加上了一句,“师傅说的都是对的!”
年哲涵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看了看马车上的千荀祁,便道:“我们快回去吧。”
他听阿良说千荀祁和易容的谈十二出来是要办公事,便大致推测出他们要去的地方,生怕他们出什么意外,便赶来救人,好在虚惊一场。
不过他要防备的人却不是谈三律,而那人今晚竟然没有动静。
以付清远的眼线,只怕千荀祁和谈十二一出门消息便已经传到他那里,竟能存得住气,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派出杀手。
谈十二坐马车的次数不少,这次算是最开心的一次了。
千荀祁和小牙子已经将马车内都占满了,她便跟年哲涵肩并肩坐在外面赶车。她失踪按捺着不去扑倒师傅,但是肩膀手臂时不时碰触在一起的感觉,已经让她有晕眩的感觉。
这趟出宫遇险,实在是太值了!
马车重新入城之后,便沿着宽宽的街道直奔宫门而去。
守夜的宫人正要将马车拦下来,仔细一瞧是国师在赶车,赶紧请安施礼。年哲涵点头应了,又抬手将车门打开。
“皇上跟我一起出宫,此刻已经困得睡了,请速速让行。”
宫人们一看千荀祁闭着眼睛,似乎正睡得香甜,哪个还敢上前拦阻,瞬间便让这马车通过了。
谈十二有些崇敬地望着年哲涵,只觉得只要有他在,自己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很多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去处理,而她只需要继续做一只米虫便好。
她曾经无比怀念之前的那些不花费心思的日子,现如今师傅一回来,她便又是个受尽宠爱的女孩子了。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接着便有侍从和太监们从里面迎出来,然后将千荀祁抬到房间里休息。年哲涵并没有离开,而是给他开了几服药,小牙子醒过来之后,先是大呼小叫了一番,瞧见皇上昏迷在床上,吓得干脆又昏了过去。
年哲涵只得将药的剂量加大,顺便也帮小牙子熬了些出来。
谈十二看着他忙前忙后,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帮忙,一直到忙完,两人才回到房间里坐下,千荀祁跟小牙子都还昏迷着,年哲涵已经交待宫人万不可将皇上受伤的事情传出去。
等忙得差不多时候,天都有些微微发亮了。
年哲涵终于空闲了下来,坐在桌子旁边,谈十二立刻倒了杯水,双手捧过去,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将杯中接过,差点一冲动便想去抓他的手,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次一定得小心翼翼的,不能再把师傅吓跑了。
年哲涵慢慢喝着茶,谈十二一直巴巴地瞧着他,只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先说哪句好,忽然听见他问道:“十二,你现在跟皇上的关系挺不错的。”
谈十二先是嗯了一声,随即想到,莫不是师傅在吃醋?
于是连忙摆摆手,说道:“不不,师傅,我跟皇上只是泛泛之交,泛泛之交,完全是因为我乔装打扮成师傅的样子,他才会想要借助国师的力量罢了。其实他根本不认得我……”
“嗯,不过很快他便会认得了。”年哲涵将杯子放下,望着谈十二含笑道,“我打算将选定十二作为下任国师,过一两年,为师便会将这位子让出来,届时,便由十二来辅助皇上了。”
谈十二闻言登时呆住,接着几乎是眼泪汪汪地跳起来:“师傅,您……您在开什么玩笑?”
年哲涵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瞧着千荀祁的模样,说道:“我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一些你做的事情,觉得你成长了不少,将来必定可以担负起国师一任。我原本打算选定你师兄,只是他这人太不定性,又不肯守无尘宫的规矩,是以不可。”
此时床上的千荀祁终于慢悠悠地醒转过来,一睁开眼睛瞧见立在床边的年哲涵,便哼哼唧唧地说道:“国师……哎呦……朕觉得胸口好疼……”
谈十二站在不远处,听见千荀祁跟年哲涵撒娇,登时脸上黑了一片,接着更是目瞪口呆地看见千荀祁扯着年哲涵的袖子,将他拉了过去。
年哲涵不明所以,倒也没有反抗,等到千荀祁将他拉到床边,忽然低低唤了声:“国师。”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他这一抱不打紧,登时有两个人瞬间变成石化状态。除了他怀里的年哲涵,还有一边的谈十二。
谈十二无比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千荀祁的手臂揽在年哲涵的腰上,想象着师傅劲瘦的腰肢此刻竟然被一个男子掌握,恨不得奔上去将他踢上两脚再扔到一边,
年哲涵此刻也慢慢缓过神来,强自镇定了一下,才不动声色地将千荀祁的手臂拉开,道:“皇上,您感觉好些了吗?”
“不好……”千荀祁继续做出半死不活的小媳妇样,便继续往他胸前靠了靠。
奇怪,这胸部似乎有些出乎意外的硬啊……
千荀祁终于抬头望了年哲涵一眼,隐隐约约也觉得这国师与平日不太一样,似乎有些地方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
但是他先前曾经确认过这国师乃是谈十二假扮,不知道这丫头又在刷什么滑头,便不打算放过她。
“国师啊,朕胸口吃了那人一章,只觉得胸闷异常。”他扯过年哲涵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口之上,“你帮朕揉一揉,顺顺气。”
年哲涵不疑有他,便抬手帮他揉起来,谈十二在一边看得银牙咬碎,只想上去当胸再给千荀祁一脚,送他归西算了。
哪知千荀祁见年哲涵一点也不避嫌,只当谈十二今日对他太好,心中不由得喜气洋洋,便想再做些别的什么,于是继续哼唧道:“国师,再往上一点,咳咳咳,再往下一点……来来,还是我示范给你。”
说罢一双手掌便抚上了年哲涵的胸口。
谈十二看得眼睛快冒火了,那里明明是她的地盘……
这个该死的皇帝!
千荀祁本来想开个玩笑,料想谈十二定然会躲开,哪曾想他的手掌已经抚上了国师的胸口,对方却还是沉默地坐着
而且最奇怪的是,那胸口的触感,完完全全便是个男子!
谈十二几乎要咬着帕子痛哭流涕了,师傅就在自己的面前被这个登徒子皇帝摸了!这厮果然是女色男风都照单全收啊!
她死死瞪着千荀祁的手臂,恨不能将上面瞪出两个窟窿来。
千荀祁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轻轻放开了年哲涵,而后目光终于对上了站在一旁的谈十二的眼睛,登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年哲涵终于可以站起身来,此时屋子里的气氛诡异,三个人的脸色都微微发青,只不过每个人所为的原因皆不同罢了……
正所谓不同的人有相同的幸福,但是痛苦却是不同的。
千荀祁重新躺下,自行拿起被子盖上,声音甚为惆怅地说道:“国师,朕困了……”
年哲涵点点头,便往外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千荀祁叮嘱了一句:“国师不要忘记明早上朝。”
谈十二望了望外面已然微亮的天色,又瞧见年哲涵点点头,两人便退了出去。
距离上朝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师徒两人也便不再回无尘宫去,本来年哲涵想让谈十二先回去,自己留下来上朝,无奈谈十二执意不肯。
两个人便在日阕殿不远处林子里的一处石椅上坐下,本来重逢是件喜悦激动的事情,但是两人都显得有些平静,除了刚见面的时候谈十二欢喜地大叫之外,此刻便只会看着年哲涵傻兮兮地微笑了。
“师傅,这段时间徒儿给你惹了不少祸事,现在还累得您要来上早朝。”谈十二有些内疚,也有些担心被责骂,先认错的孩子还有退路。
果然年哲涵只是笑了笑:“你若是不惹祸,那才叫做奇怪了。”
谈十二叹了口气:“唉,师傅,你现在跟阿青越来越一个口气讲话了。”
“不。”年哲涵笑道,“阿青那是跟我学的。”
“……”
黎明时分的温度有些低,谈十二身上还是只着了单薄的衫裙,冷得有些发抖,又顾念着不敢去扑倒年哲涵,只得忍住,却听见他说道:“冷的话就过来这边。”
谈十二立刻喜滋滋地凑过去,靠在年哲涵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又试探着往他身上靠了靠,到得最后,几乎要窝进他怀里去。
出于意料的,这次年哲涵一次也没有推开她。
她靠着他静静坐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