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萱,为何即使我看着天也找不到面对你的勇气?”男子痛苦地呢喃着。
“因为,你没有她的洒脱。”一个老者来到他身后,无奈地低叹了口气。
“她总是能出其不意地想到一些点子,出乎意料地做些惊世骇俗的事,但那些事由她做起来却有这么的理所当然,她那些不知所云的话总会让人心服口服,无论是谁,与她在一起,即便是被她戏弄,也不可能舍得真的生气。”男子嘴角轻轻地勾起,仿佛陷入蜜一样的回忆,随后又道:“干爹,有时我真的很羡慕她,羡慕她的洒脱,羡慕她的睿智。”他转身看着老者,满眼的无奈“其实那个丫头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只是她太善良,从来不肯让人为她担心,所以对任何事才会显得毫不在乎。”
听到此言,男子微微一笑,满嘴的苦涩。
“几个月了,夏天就要过去,这里也变了样子。”老者环视了小院一周,感慨着:“你们离开时的情景宛若昨日般历历在目,却不想短短几月,已经物是人非。旭尧,你真的不打算让她知道你的下落吗?”
老者抬头看着天,叹问着男子,这名男子正是宫旭尧。那日,在打了胜仗之后,他决意离开,面对爹,他没有找到亲人的欣喜,想到她,他心就仿若被针扎着似的,每呼吸一下就隐隐地痛着。
旭尧知道自己离开必定会被梓萱埋怨,但他没有选择,因为不知如何去面对她,其实,更害怕听到她欢天喜地地让他叫她“姐姐”。离开衢州,旭尧本想就此流浪,却路遇一直苦苦寻他的柏见。原不想回去,但在柏见一句:“宫主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时,他回到了落霞阁。
“干爹,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也许等我真的放开时,我回去找她吧!”他苦笑着掩饰眼角的悲哀,长叹一声,随后又道:“干爹,你知道当年的事?”
旭尧直到现在仅知道自己是宫将军的儿子,其余一概不知,就连他娘为何会流落街头他亦不清楚。其实,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心中仍是有责怪的,他想到死去的娘亲,想到自己曾经的生活,想到如果不是遇见梓萱,他又会在哪里。他也曾问过宫将军,但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哑伯转身长叹后便不再开口,微微抬头,望着天边,似在追忆着什么,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哀婉。旭尧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一丝声息。
风徐徐穿梭在叶子的缝隙之中,沙沙作响,风过无痕,静谧依旧。良久,哑伯才淡然开口:“我认识你娘,在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我因被仇家追杀,苦苦奋战了三天三夜,被逼上悬崖,无奈之下选择跳下,以我的功力,保命是没有问题,但却受了重伤,躺在崖底,是你娘亲救了我。”哑伯抬起头,双眼迷蒙地望着树梢,似在看天,又似在看着过去,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甜蜜中带着淡淡的苦涩。
“还记得,当我醒来时,迷蒙间听见竹悠的声音,是那么的温婉动听。那段受伤的日子,一直是竹悠在悉心照顾着,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回忆。
但收留了我后,竹悠却惹上漫天的闲言闲语。竹悠的爹娘早就过世,一个未出嫁的独身姑娘家中藏着一个男人,即便只是救人一命,在那个民风闭塞的小村庄,她亦不知遭到多少人的唾弃。的但竹悠却什么也没对我说,依旧每天照顾着我。
我从未见过像竹悠这样的女子,看似柔弱,让人恨不得捧在手中悉心疼宠,骨子里却倔强不屈,于是,我对她动了情。但当我像她求亲时,她却拒绝了,只告诉我她心中早已有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是你爹。”
哑伯无奈地苦笑,转身看着旭尧,随后长叹一声又望回树梢,久久不语。旭尧能知道哑伯心中的酸楚,他蹙了蹙眉轻声问道:“那后来呢?我爹为什么不将她接回去?”
“竹悠是个烈性的女子,在知道你爹已有妻室后便决定与他一刀两断,但你爹也爱她极深,几番纠缠下来,竹悠终究抗拒不了她的心,但却不愿随你爹回京,你爹也只好偶尔此探望她。
这件事我也是直到后来才知晓。由于身份特殊,不能在外耽搁太久,所以养了两个月的伤后,便决定要离开,只是我希望竹悠能与我一同走,但她却仍是拒绝了。之后我亦是偶尔来探望她,某次我来时,遇见你爹,那时我才知道竹悠心底的人到底是谁。
当年,我心高气傲,自认你爹除了比我年轻,其余什么也比不过我,为了能赢到竹悠,我找他挑战,你爹也是个硬汉子,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却依旧从容地接战。我们对决的那天,就在你爹被我打个半死之时,竹悠冲了出来,硬生生地为他挡了一掌,当下就昏死过去。我很是自责,也明白了她的选择,于是,离开,再没来过。”
哑伯感慨着,眼中流露着深深的自责,旭尧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似地低唤一句:“干爹。”哑伯明白他的意思,苦笑地拍拍他的手,长叹一声,接着说道:“那时,我也有些意气用事,一面爱着竹悠,一面又恼她的选择,想忘却又时常会想,于是,只能拒绝她的一切消息。
直至两年多后,心结稍霁,让人去探听,才听闻竹悠她因为未婚生子,被村中人驱逐,早已不知去向。当时,我想她定会去寻你爹,于是,便让人暗暗打听,但我错了。当知道你爹也在寻她时,我想再找到竹悠已经很难了。
茫茫人海,我花了整整几年时间寻找,当知道你们母子下落时,早已为时已晚,竹悠已经去世,而你,却不知去向。
竹悠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但却是唯一一个让我心动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后悔着,一直都在遗憾着,如果当年我在听闻竹悠被驱离后就来找她,是否一切都不一样了?那时的我心中是有别扭的,自己心爱的女子却为他人生了儿子,这份苦涩让我一生都错过了竹悠。”
风静静地吹过,卷带着哑伯一世的惋惜,旭尧无声地站在一旁,细想着哑伯说的每一句话,他佩服着娘亲,对宫将军的心结也稍稍开解,唯一没办法接受的是那个女人成为他姐姐的事实。
这世上有一种痛,轰轰烈烈痛彻心扉,也有一种痛,绵绵不绝,犹如扎在心口上的针,每呼吸一次就刺一下。而旭尧的心口上就扎了一枚名叫宫梓萱的针,让他每一次的呼吸都隐隐地痛着。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梓萱的刹那,就被她眼底那抹灵动的微笑带走了神。本以为被她认作弟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能一直守在她身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但是,这个奇特的女子却让他产生了贪念,他不想再这样默默守着她,他想要做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将她呵护在手心疼宠的男人,但命运却给他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