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高个子男人笑着,舌头舔牙,匕首在手上一敲一敲,对身边男人说道:“怎样?主人的话够明显了吧?我们根本没必要留着她。”
矮个子男人点点头,露出先前不见的笑容,笑起来的面部虎纹格外瘆人:“我看,她长得也挺漂亮的……不如……”男人朝阚安寻走去,双手背在身后,伸出右手食指勾起女人的下巴。
阚安寻极嫌弃地扭过头,引得男人勃然大怒,矮个子吼道:“你个臭婆娘,别给脸不要脸!”
逢时腕部麻绳被割断,全身的麻绳从椅子上脱离,她起身朝着男人下巴一拳上扬,然后迅速扯开蒙眼布。男人被打得猝不及防,同伴见状冲上前一刀对她刺来。
阚安寻再回身,身一侧,匕首从左臂上方划过,衣袖破开,鲜血流出。女人举起身边木椅往男人头上狠狠砸去,正中头骨。
她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慌张向外跑。
天降大雨,地面湿滑,从仓库跑出时被湿地一滑,整个人摔在砖地上,磕破头,她隐约感受到脑门处的温热,却顾不得太多,强忍左臂的疼痛匆忙起身。
跑到大街上,再三确认绑匪没有追来,阚安寻渐渐放慢脚步,脑袋愈发觉得昏沉沉。突然一道闪电劈来,铺天盖地的雷声震耳欲聋,她下意识蹲下身捂住耳朵,双目紧闭。
待雷声响完,方才缓缓睁开眼睛,余光瞄了眼血淋淋的伤口,正站起来,朦胧视线里忽然闯进一道熟悉身影,隔着街道,越过白色斑马线,那人站在红绿灯边,撑着伞,一身黑西装。她眯眯眼,试图看清男人的面孔,忽然双目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下。
倒下一刹,耳畔传来跨越时空的呼唤,她听到记忆中回忆过无数遍的名字。
“安安!”
…………
阚安寻是在医院里醒来的。
她睁开眼时,眼前被蒙上一层薄薄的纱布,她只能透过白纱隐约看清外面的世界。
“安寻!你醒了!”
“晚晚,”阚安寻撑着从病床上坐起,问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那声呼唤,“是谁送我到医院来的?”
殷向晚帮她摆好枕头,说道:“不认识,一个青年男人,大概一米八五六的模样,五官像亚洲人,但说的是纯正的英语。他说,自己叫奥德里奇。”
“这样。”阚安寻半阖眼眸,瞳中蕴含淡淡失落。
“安寻,”殷向晚在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话意责怪“我就说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以后,一定要和我一起回家。要不是奥德里奇好心救了你,你可能真就命丧黄泉了!”
“我的眼睛怎么了?”阚安寻摸摸自己的双眼,心被揪着。
“你头部受到撞击,得了轻微脑震荡,脑部淤血压迫视网膜神经;万幸的是淤血不大,可以自行消除,”殷向晚拉住她的右手,“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在医院里养伤!你看看你,脑部撞击,淤血压迫视网膜神经,左手刀伤骨折……你没死,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阚安寻被这夸张的说辞逗笑,她看了看挂着的左手,说道:“这就夸张了,你一个法医,难道不是要实事求是嘛。”
“是!”殷向晚重重点头,“这就是事实。”她解释道,“你不知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满脑袋都是血,从急救室出来全身都是白色纱布。照你当时的生命体征,再晚就要休克了。而且——你已经昏迷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姑奶奶!”
“那……”阚安寻笑了笑,“奥德里奇呢,他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有!”殷向晚把一张名片递到阚安寻面前,墨蓝色的名片上只写了一个英文名和一串电话号码,“他说等你醒来,让我打电话通知他来着。”
“Aldrich?Park。”阚安寻轻轻念着名片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局长战战兢兢地推开门,从门缝往审室内看,男人警觉地往后一瞥,瞪着局长:“人呢?”
局长拿手帕擦着额上细密的汗珠:“被……被朴先生带走了。”
“一个女人都拦不住,”纪宸冥冷淡道,语言中藏着利刃,“你这个局长,也可以不用当了。”
“少爷……”局长虽然慌张得不得了,内心却愤愤不平。
你这毛头小子自己都拦不住,还怪我。
男人点燃一支烟,话里警告意味明显,走到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局长面前:“以后,要是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是,是,我知道了。”局长应和着,把男人送出审室。
朴亓送阚安寻到西庭国际,遇到楼下蹲人的阚楚。
她刚到小区大门,阚楚就急着从兰博基尼里走出来,拦在女人面前,不由分说地逼问她:“为什么拒绝小颖的要求?你已经和阚家断绝关系了,没理由拿那些股份。”
阚安寻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堂哥,与记忆中疼爱她的人判若两人。
“哥,”阚安寻好脾气地开口,“我确实和阚家恩断义绝,可那是爷爷留给我的,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连……”
“别叫我哥,”阚楚打断她,语气极度不耐烦,“自从你把叔叔害死,自从你的户口从阚家迁出,你就已经没资格叫我哥。”男人说话语速很快,很急躁,“这是我们唯一能用来弥补小颖一家的东西,你赶紧还回去吧。”
阚安寻无语,右手紧紧攥着单肩包的金属链,眼色渐凉:“阚楚,这些股份的法定所有人,是我。”
这一句,不像是对事实的陈述,倒更像一种命令。
“我不想和你说了,赶紧走。”女人下完逐客令,就要往小区里走。
“阚安寻!”男人着急地抓住她的手臂,掐得女人臂弯通红,“你难道忘了转让合同上面的附加条例吗?只有阚家子孙才有资格拿!股份拥有者的名字必须出现在阚氏族谱,你呢?”
阚安寻一把甩开阚楚的手,觉得有些好笑:“第一,我当初签的转让股份,没有附加条例。第二,既然如此,阚星颖不就更没资格拿了吗?”
阚楚一时语塞,震惊道:“你什么意思?”
“你恐怕比我还清楚。”阚安寻直视阚楚,上扬的嘴角看得阚楚心惊胆战。
阚楚气愤地看了眼地面,余光瞄到女人身后迈巴赫,觉得有些眼熟,吐出一口气,“小叔走后,奶奶一病不起你不是不知道,”男人放软声音,略有讨好的意味,“安安,就当是补偿,你把股份抛卖给哥哥,好吗?”
“虚伪够了吗?”阚安寻毫不买账,迈巴赫的车主从车里走出来,西装革履走到女人身边,理了理衣襟,浅声问阚安寻:
“怎么还不上去?”
“朴总。”阚楚确认车主身份,心提得更高了,战战兢兢地和朴亓打过招呼,生怕阚安寻走漏口风。
“没什么。”阚安寻摇摇头,显然不想让朴亓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朴亓拍拍她的肩,安慰道:“那赶紧回去吧,天色不早。”
”要去我家坐坐吗?“阚安寻对他发出邀约。
想了想,毕竟是救命恩人,送自己回家,总要请人喝杯茶吧?
”好。“朴亓爽快地答应,撂下阚楚两个人刷卡进了小区。
阚楚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C幢一楼转角,心头一紧。
“你先坐,我去沏茶。”阚安寻对朴亓说着,走到厨房外的吧台,开始动手,“普洱,红袍还是龙井?”
“龙井,”朴亓笑道,四处张望,细细打量家中家具,最后得出结论,“你品味不错。”
阚安寻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哦对了,你和阚楚认识?”朴亓坐在沙发上,看着阚安寻在吧台边忙碌的身影,突然发问。
“嗯,”阚安寻轻轻应道,白色灯光下,纤长的黑色睫毛扑扇扑扇,“他是我哥。”抬起头和朴亓相视一笑,补充道,“以前的哥哥。”
“以前?”男人不解。
“嗯。”阚安寻把茶端到茶几上,浅声应道。
俯身一刹,脖颈上的虎齿钻石项链从衬衣领口滑出。朴亓倾身取茶,视线一瞬间被虎齿钻石项链抓住,盯着项链看了半天,鬼使神差的一句:“你这项链,挺好看。”
阚安寻回过神,低眼看了看脖颈上的项链,眼底弥漫着说不清的情绪:“我母亲给我的。”
“你母亲叫什么?”朴亓几乎脱口而出。
阚安寻被朴亓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一愣,男人意识到行为不礼貌,清了清嗓子:“抱歉,是我失礼了。”
“没事,”女人摇摇头,回答男人的问题,“她叫罗绮筱。”
“罗绮筱?”朴亓皱眉,重复反问。
“怎么了?”
“就问一下,”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品一口茶,表扬道,“茶不错。”
阚安寻静静品茶,看上去心情沉重。
“阚楚来找你做什么?”朴亓直截了当地问。
“在阚家,有家规,每个阚氏子孙都可以得到家族企业的部分股份,”阚安寻淡淡地看着杯中澄清的液体,“2018年,我和阚氏决裂,户口从阚家迁出,被族谱除名。大二出国和阚家断绝联系,回国之后,阚氏的人就开始要股份了。”
“不过,”女人冷了冷神色,“我不可能给他的。那是爷爷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