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晃神就到了夏至了,家里的梅姑姑也回来了,梅姑姑和老祖母样子是最像的。老祖母本是肖老尚书的女儿,后老尚书被贬谪到扬州这方区内,老祖宗这又认识了在做生意的常祖父。两人情投意合,定了亲拜了洞房。
老祖宗的名字很少小辈知道了,我也是偶然听梅姑姑提起过。说老祖宗的名字很好,是老尚书特别盼着取得,叫想容。
梅姑姑是个性子好的,我和她聊的来。他丈夫杨正和同家里康公国府分了家,杨姑父是庶子,他母亲死的早公国府对他不好,但他争气考中了探花郎,文章和国政都十分的得官家欣喜。后又节节高升得了个都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的职位,是庶出里头响当当的人物。
这会子来是居扬州的,梅姑姑没有买庄子又是祖母唯一一个女儿,就是买了庄子回来也是和祖母一块儿的。
她是今儿个早来的,每回都会带些好的给我们。在京里头也是常和家里来往的,母亲不喜欢见亲族只有梅姑姑和她合得来。
进门时我正好从一侧廊下走来,正巧碰上了她风尘仆仆的进来。她见我便含着笑问我:“旦卿几时到的。”
我先福了福身再回她:“我上月下旬便到了,祖母未在信上与姑姑说?”
梅姑姑听了我的话面露愁色:“我...近来极少闲暇,母亲的信也未曾阅览。”
“这是怎么了?”我看她垂下眼来没了神色。
她摆了摆手抬起头来笑了一下,脸上倒是比母亲多了些许的疲惫与苍老。
我没有再多问,她往里头走我跟在后头。老祖母见到梅姑姑眼泪就下来了,梅姑姑上前跪下来去擦她的眼泪。
“母亲,你哭什么。”梅姑姑一边擦她的眼泪一边忍着哽咽。
老祖母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颤抖着说:“我都知晓了,你过的苦。”
梅姑姑愣住了,眼泪也落了下来:“母亲,我该如何是好啊!”
老祖母将梅姑姑扶了起来,转头叫桐嬷嬷去请母亲来。我拱手想请离,祖母却是将我留了下来:“阿卿你留下听。”
“祖母。。。”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她。
祖母摇了摇头,摆手叫我去她身边:“叫梅姑姑让你晓得这世间的并非美满无华。”
梅姑姑起身做到一旁的椅子上,笑了一下。
不过一盏茶,母亲便到了。她进门来给祖母做了一礼,祖母侧了侧手叫母亲坐下。
祖母先启了口:“今儿叫二房来的事情是想多个人,多条对策,家里本来人就少。阿卿在这儿也好生学些东西。”
母亲正了正脸色点头,祖母请手叫梅姑姑来说。梅姑姑擦了泪,一字一顿的开口:“正和他近年来深得管家的信任,如今也与往昔不同。我同他夫妻已有二十多年,与他所出有两子一女,他仕途亨通后要纳妾,我便顺了他的心为他张点。如今时间久了,他厌我是小门商贾出身要休弃我。”
梅姑姑这话说完母亲霎时沉了脸色下来:“他要休弃你?他这是心有定数了。”
“是,正和常入宫官家身边有一个婢女,什五跟着他一块儿去过,回来我问他他说模样是很不错的。年轻女子,家里还是娘娘家的远亲本是送着去选秀女的不知道怎的倒过去服侍官家了。”说及此处,梅姑姑的泪若断了线的珠子巴巴的往下落,帕子怎么也擦不净。
祖母喝了口茶转头问我:“阿卿怎么看?”
我望了母亲一眼,母亲也看了过来点了点头,我这湘开了口:“宫里头的秀女一般从主子变成奴婢定是犯了什么错事,但犯了错的人娘娘定是要给赶出去的。为什么又留在管家身边那定是官家有意或是娘娘有意,若是官家有意那也不会叫姑父与她暗通款曲,那便是娘娘有意了。娘娘有意一者是给官家备的,但姑父又是朝中大员拉拢他也比一直在官家身边没有成效的好。”
梅姑姑听我说完后愣了愣道:“大姑娘有出息了。”
祖母也点了点头:“温慈,你觉得呢。”
我转眼去看母亲,母亲点了点头:“那小姑娘是有些姿色的。官家岁数大了,一心想着社稷何况几个皇子都甚有出息。二殿下出的又晚,后面几个都是老来得子。那时候还有心再去培养几个,如今怕是没心力了。”
“母亲,那我如何是好!我怎能推托了娘娘的赏赐?”母亲这一番推说便正坐定了娘娘想拉拢姑父的意图了。
母亲思索一番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小婢女叫什?”
“这怎不记得,是个叫莲儿的,入宫前同皇后娘家姓叫白若莲。”梅姑姑绞紧了帕子,咬着牙说出来的名字。
祖母训斥道:“瞧瞧你!像什么样子!从前教你的,跟你夫家一点点学来的本事都忘了?妒妇模样,若我是姑爷,我瞧你如今的模样,我也不想日日见你!”
这一下才将梅姑姑喊回了神来,松了帕子。母亲端了茶盏来茗了一口,拿帕子擦了擦嘴抬起头来:“这小丫头,也算不得是个小丫头了,也就比我们这些小个七岁八岁的也有个二十好几了。我记得,她做秀女的时候私通禁军侍卫被罚的。本是重罚,何耐那个时候太后去世正赶上了官家仁慈,将她贬做宫女本是在最底下做粗活的,但她是娘娘的外甥女娘娘想给她找好去处,就给她提了上来放在自己边上。没想到啊,到现在都没个好去处,这事情这么多年了很多人都忘了,私通侍卫多丢人啊。啧啧。”
“不过啊……这外甥女也是国舅爷庶出的,一直养在大娘子房里当嫡出的养,外头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嫡出的。”
母亲这一席话将梅姑姑说的喜极而泣:“既是庶出又是搅和过侍卫的贱蹄子又来搅和我家老爷,还想替了我的位置,那便是给她个小娘也是便宜她了,这样的人同青楼里的娼妓有何区别。”
“这些事儿在宫里头呆大的都晓得,几个候府国公府的都是晓得有这个人的。娶回去做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杨事中同她有几时了?”母亲摇了摇手上的扇子问,声色平稳若明镜,不起波澜。
梅姑姑思索了片刻道:“也未曾有多久,便是近日来我同母亲未能书信的那些时日前两月开始的。”
“那便是有半载了。”祖母思考了片刻后道,“这事情你不能直了开口去说,因怎样柔和的同他说道他都是会觉着不悦的。你过两日回去,姑爷这季若不来我这儿你便在府上候他,日日精心侍奉他,触及那女子的时候你莫要与他争吵,再过两日,你叫什五去他耳边提提这事儿,且说是你的侍女与他说的,他再说给姑爷听得。这样既不用在别人那头听得这事情,也叫姑爷若想讨便讨个妾来也便罢了。瞧那小婢女也是心高气傲的到时候也有的两人说。”
“这小蹄子是登不上台面的,如此来娘娘也没法与杨事中讨什么大娘子的位子。”母亲摇了摇扇子淡定自若,轻轻慢慢的说完了这句话。
这时,外头却听见有人喊:“四哥儿又起了脾气了。”
听着这话母亲脸色一下黑了,叫一旁络嬷嬷去将人放了进来。来的是铮哥儿边上人十八,弓着背不敢抬起头往里走来。
母亲瞥眼去看他,声音端庄沉静:“这小畜生又怎么了?”
“温慈。”祖母在上位对母亲于铮哥儿的称呼略显不快。
母亲叹气一脸愁容,专过头来对着祖母:“母亲,你是不知道四哥儿这是让我操碎了心,我这几个孩子加起来也没这一个如此折腾。那林氏对他是要极便取的。违其心行,他便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这也是急气的才如此口无遮拦的说了不好听的话,这也是在母亲面前,唉。”
这一席话叫祖母也沉了脸色:“妾养大的孩子,真真是不像话,听你这么说,怕是养条狗都比他要听话。”
“这四小子我也是见过的,上回去玉楼簪坊瞧见了,买了支透兰描金边簪去,边上带出来的小子都恭维说他一掷千金为搏小娘子一笑。”梅姑姑也止了泪,帕子捂在鼻下挡着唇畔。
母亲露出了倦容来,叹气着:“不说了,母亲我合该回去看看那不争气的孩子。”
“去罢!去罢!”祖母挥了帕子,也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我料想祖母也有些话要与梅姑姑说,便起身也告离,祖母也都点了头,我便跟上母亲的步子跨阶而去。
母亲走的慢,她叫十八先把人都带去制住哥儿,自己则是同我在后面走着:“我并非早就知这些。”
我转头去看她,她也在看我与我对视后轻笑一声:“开始我只知道杨事中不安分,后来我就叫人去查,结果就想起有这么个人。我做郡主的时候可没这些闲心去听这杂七事儿。”
“听母亲的话,我以为是母亲突然想起的事件。”我转回头来看着两旁擦肩而过的花儿。
“那有那么巧的事情,世间所有巧合大多都是人为的。而且,我们也不能失去杨姑父这样的能人呀。”
我嗯了一声表示明白,对于母亲想法的种种我有些疲于应对。
“和三殿下的亲事你欢喜否?母亲谋算许久才与他达成的交易,小小年纪狐狸似的人。”
“女儿很欣喜,叫你母亲多费心了。”我转身对着母亲行礼,抬头瞧见她喜上眉梢的神色,自己的眉头也算舒展开了许多。
她欢喜,我也少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