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司令员微微点了一下头和蔼地问:“小鬼,还是个新兵,多大了?”
“报告首长,二十岁。”孙家树感到声音陌生得好像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我二十岁已经是红三连的连长了,当时一次战斗结束后,全连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将军对陪伴他的人说,看到孙家树敬礼的手还没有放下来,他连忙还了一个军礼问:“当兵苦不苦呀?”
“报告首长,不苦。”孙家树刚刚把手放下来又敬了一个军礼。
“敬一次礼就够了,不要一句话一敬礼。”
“是”
“累不累呀?”
“报告首长不累。”孙家树不假思索地回答。
“哈哈,首长当然不累,你们累,再说话不要左一个首长右一个首长的。”将军哈哈地笑着问:“训练时班长打兵吗?有没有体罚战士的现象?”将军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他这一问,身后的几位军事主官不免紧张起来。
“不打兵,我们班长还给我们打洗脚水呢。”孙家树的回答让在场的人松了一口气。
“哦,真的吗?那你想不想家啊?”将军兴致不减。
孙家树微微沉默了一下回答说:“报告首长,不想家。”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湿润了。
将军忽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当兵的说不苦不累,那是假话,是不怕苦,不怕累,当兵的要说不想家,那就更不是真话了,谁都有爹娘,谁都有亲人朋友,哪有不想家的呀?”他回头看了看随行的人员说:“你们跟了这么多人,像钦差大臣出巡一样,战士们别说讲真话,我看连话都讲不好了,这营区的卫生花费了不少精力吧?净搞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本来我是来基层当兵的,是来调研基层情况的,你们这样搞,无形中给基层官兵增加了不小的压力,我来蹲点也就失去了意义,你们都要好好反思一下,下午呢,我随便转转,你们就不要陪了,都去干你们的本职工作去。”
副司令员说完就径直朝着饭堂的方向走去,孙家树一直站着,直到副司令员进了饭堂,他才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三连的官兵一个个都笔直地坐在餐桌周围,副司令员前脚刚踏进门,只听见一声口令:“起立。”全体官兵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副司令员连忙摆手说:“别搞那么多规矩,我现在是普通一兵,都坐下吃饭。”
又听见一声口令:“坐下。”全体官兵又直愣愣地坐了下来,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大家围在桌子周围好像是在开一个军事会议。
副司令员笑着说:“看起来我不吃是没有人吃了,那好,我只好先吃了。”他动手夹了一口青菜嚼了起来,官兵们这才古板地吃起来,这个时候,大家一个个都变成了刚进门的小媳妇,要多斯文有多斯文。
吃着吃着,副司令员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他突然大声说:“请副连长和司务长来一下。”
副连长和司务长闻声跑了过来,他俩笔直地站在副司令员面前。
“平时我们的战士都这么吃吗?”副司令员问。
“是……是……”司务长结巴了。
“请副连长回答。”副司令员的脸转向副连长。
“基本上都是这样。”副连长战战兢兢地说。
“那你这两个大管家可不称职啊,来,咱们算一笔账,这一盘青椒肉丝,成本按5元,这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按3元,这一盘2元……这一桌饭恐怕得一百多元吧?按八个人一桌,人均就是12元,而我们的战士的一天的伙食费还不足2元,照你们这种吃法,战士们的一年的伙食费几个月不就吃光了?剩下的几个月吃啥?喝西北风去?”
“这,这……”副连长和司务长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副司令员的语气缓和下来:“当然,话又说回来了,这也全不怪你们,上边来人了,招待不好就会落埋怨,我现在都不忍心到基层来蹲点了,我一来,把那你们的日常生活全打乱了,我如果在这儿蹲个三五个月,明年我们的战士非喝西北风不可,现在你俩听着,当着你们军、师、团主官的面我说了,以后再做饭的时候,平时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这是命令。”
“是。”副连长和司务长擦着汗离开了。
时令进入三四月份,昼渐长,夜渐短。白天一长,人们便觉得时间过得慢了,但对要参加高考高三毕业生来说,时间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过得飞快,黑色的七月转瞬即到,现在的一分一秒都觉得异常宝贵,白天的时间不够用就放在晚上挑灯夜战,早上一睁眼,又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了,一天的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在孙家树的母校,每个毕业班的教室前方都挂着一个倒计时的牌子,在三七班,那个“离高考仅剩一百天”的牌子像一把悬在同学们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每一位同学都在苦海中拼命地挣扎,他们都在做最后的冲刺,教室里污浊的空气和紧张的气氛让人感到窒息,孙家树的一封来信无疑像给教室吹进了一股清凉的风,同学们都在争先恐后地传看着孙家树的照片,现在绿叶已经让步了,看照片,可以,看信,门都没有。
李志远又来接近绿叶了,看来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他并不满足只看照片,而是得寸进尺在打信的注意了。“绿叶,你就让我看一看孙家树写的信吧,让俺也感受一下军营那火热的生活。”他用哀求的语气对绿叶说。
绿叶的脸颊立刻变得绯红,像熟透的桃子一样,就是这个李明远,把自己的秘密泄露了出去,害得她和孙家树的关系成了公开的秘密,让他看吧,信有些地方写得太露骨了,再让他一宣扬,她就一点秘密也没有了。不让他看吧,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正当她进退两难时,好友王静走了过来,她是绿叶最要好的朋友。
“信件属于个人隐私,那怎能随便让人看。”王静不客气地对李明远说。
看看王静那凶巴巴的样子,李明远只好悻悻地走了。
李明远还没有走远,王静就迫不及待地对绿叶说:“绿叶,咱们都是好姐妹,应该有福同享吧?”
“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让你最好的朋友看一看应该可以吧。”
“不行,不行。”绿叶的脸更加红了,真是赶走了老虎又来了狼。
“绿叶,这样吧,我不看也可以,你给我们讲一讲总可以吧?”王静看行不通,就作了让步。
“对,给我们讲一讲吧。”同学们都围了过来。
看着一双双炽烈的眼神,绿叶沉默了,看来再拒绝是真不行了,“那我就给你们讲一讲吧,讲点什么呢?”绿叶想了想说:“我给你们讲一讲孙家树他们拉紧急集合的故事吧,有一次呀,……”她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同学们都围静静地听她讲故事,那个《孩子掉了》的故事把同学们逗得差点笑岔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