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朝夕相处,让如意和宇辰成为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宇辰的淡泊宁静渐渐也感染了如意,如意开始学着欣赏太苍山上变换的四季,那轮回的风景,仿佛每天都一模一样,却在不知不觉间,渡过了春夏秋冬,就像这与世隔绝的青枫山,无论人间如何变幻,青枫寺永远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洗净尘世喧嚣的所在。
“来这里这么久了,终于有所悟了?”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意一转身才发现是智通,自从如意上山后,一直没和智通说过话,智通本来就很少和弟子说话,不是在屋里打坐就是在飞来峰和玉川子下棋。
“说说你悟到了什么?”智通微笑着说,他的眉须皆白,皮肤却透着红光,看上去精神十分不错。
如意稍一沉吟答道“弟子只是想到,世间万事变化无常,世人争名逐利不知停休,却不知人活一世,所要的也不过就是几碗粥饭,几件衣服裹肤,背负着那么些多余的东西,最后只是苦了自己累了别人。”她说的是萧雨若和萧云峰,那被累的不就是她自己么。
“似有所指。”智通微微一笑接着道:“纷乱止于心静,心静则万物皆安宁,心浊则千思万绪难理,背负的又岂止是财务名利?重要的是,看在谁的眼中。缘起缘灭,只在人的心中。”
“弟子不明白。”如意疑惑地问。
智通哈哈一笑道:“痴儿,汝原不是方内中人,老僧只一句:心累本源心魔致,己愁多为他人忧。”
“他人忧?”如意重复道,对啊,这些年她一直被母后,外公如木偶一样控制着,成天忧虑着自己身份暴露,可不是在替他人发愁么。可是这样的秘密她放的下么?这个秘密牵扯着太多人的性命了。
“如意,一个人傻站在这里干嘛?”宇辰断了正在一个人沉思的如意,如意转身一看,刚才还站在她身后的智通已不知去向。
“宇辰,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如意严肃地说,如果连雨辰也不能知道这个秘密的话,或许她一辈子都无非卸下这个心魔。
“嗯。”宇辰笑了,闪光的眸子里溢满了笑意,眼角荡漾出淡淡的纹路,那代表着他是真的在笑。
“你别笑。”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是女子。”
宇辰无动于衷,依旧微笑着看着如意。
“真的!”如意拉起宇辰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胸口放。
宇辰脸色霎时变得通红,赶紧将手抽出那温暖柔软的所在,“知道了,知道了,没见过女儿家像你这样的。”
“你不信嘛。”如意嘟起嘴道,说实话,她就没把宇辰当做男子,或者可以说她就没把自己当过个女子。她却不知道,宇辰的笑意是因为她终于要向他坦白,而开心的笑。
“好了,好了,你真的很烦诶。”为掩饰自己通红的脸庞,宇辰转过头装出一幅不耐烦地样子道。如意就不明白,她的脸都没红,宇辰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大,真没看出来,这个老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宇辰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宇辰,你的愿望是什么?”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春天的味道溢满了如意的口唇,鼻翼。
宇辰看着如意被阳光照得明媚的脸庞,微笑地反问道:“你的呢?”
如意将脸朝向太阳,眯起眼睛,“十三岁那年,我皇姐初月出嫁,那天她穿着有长长地裙摆的喜服,上面用金线绣着好多好多美丽的花,带着镶满明珠的凤冠,父皇把宫中最大的那颗夜明珠镶在皇姐的头冠上,皇姐夫也穿着大红的喜袍,一脸幸福地等在东门上,皇姐夫骑在马上,皇姐坐在撵上,一起走遍了京城的所有街道。”
“你想嫁人?”宇辰吃惊地道。
“不行么?”如意俊眉一调,反问道,虽然是女子,却始终是男子习惯。
“太子殿下,奴才不敢。”宇辰嬉皮笑脸地道,从草坪上起身,才发现刘姝正向这边走过来。
“殿下,皇上传旨让您回去哪!”
“恩?我才刚习惯。”如意嘟起嘴道,看着正是草长莺飞时节的太苍山,突然觉得一切是那么亲切,于是对着太苍山大喊道“真不想回去啊!”
朱楼林立,街衢似棋,人流如梭,鱼龙混杂,这便是大夏的京师。那个隔着三四里地,都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参差十万人家的富庶之地,皇气盘踞的盛世之都。
“小姐,你快看那是谁家的公子生的好俊俏啊。”小红指着一个骑在马上的男子道。
许晚琴转过头向小红指向的方向的望去,只见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正在等着什么,那男子生的俊秀飘逸,最重要的是身上透出的一股脱尘的清雅,让人过目不忘。正想取笑小红,另一个人闯进了她的眼帘,一个绝美的少年跨上了刚才那个男子身边的白马,那一刻,徐晚琴以为她看见了天上的仙人。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诗经》里的句子,可不是形容的他么?饶是她见过的男子加起来,也不及这男子的十分之一,那个男子跨上马后对那个白衣男子一笑,那笑容简直灿烂过了天上的太阳,徐晚琴忘情地看着那个男子,都忘记了保持她一贯的淑女之态。那男子仿佛看见了她,他对着她微微一笑,便和白衣男子策马而去,剩下站在集市中呆若木鸡的徐晚琴。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
今年的珍珠湖边多了一座新宅和镇远候府隔湖相望,京城里议论纷纷,那新宅的气派竟超过了镇远候府,只是那宅的牌匾却一直用红绸裹着,每日只见人进进出出,却不见有人摘下那个红绸。
红绸在如意归来的那日终于被如意亲手揭开,太子府,三个金光闪闪的打字,为申龙炎亲手所书,观礼的百姓队伍将珍珠湖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来看望这个儿时就已美名四播的太子,如今的他更加英挺俊美,笔直的脊背,微微高抬的下巴,显示着他无可比拟的尊贵,让人有臣服的冲动。
“如意,这是朕送给你归来的礼物之一,你可喜欢?”申龙炎和如意并排站在太子府前,看着英姿飒爽的儿子,申龙炎竟有些羡慕。
“恩,谢父皇,儿臣很喜欢。”如意行礼道,她没想到申龙炎已经在宫外替他盖好了太子府,但是还是深深感动了,不知道,父皇如果知道她是女子,还会以他为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