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与程夔在树林里赶路，走走停停接近两天一夜，终于是在第二天天黑以前，远远地看见了那车骑人队伍的尾巴。
不过周正却没有高兴，反而吓了一跳，于是二人又放慢脚步，感觉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后，才慢慢恢复之前的速度，靠那雪中杂乱的印记来分辨他们前行的方向。
“我发现你一直在与他们保持距离，咱们不是有藏身符吗？直接用了不是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程夔看着正在雪地里观察马蹄印和车轱辘印的周正，不解地问道。
“是这样，我之前听老夫子讲课说过，这些车骑人的军队中，会有一些专门饲养猎隼的人，而猎隼的眼睛非常敏锐，他们几乎可以从几百丈远的高空中看见一些细微的变化，虽然这藏身符是很神妙，但是还是不能掩盖我们细微的足迹，万一被车骑人发现，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周正站起身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程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懂。
“走吧，看样子他们在此地停留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商量驻扎的地点，然后直接就偏离官道了，对了，程夔，你看看此地离关外有多远？”周正刚准备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回头问道。
“大概还有个七八十里的样子。”程夔从怀中拿出地图，用手比了比，认真说道。
“我猜他们应该是最后一次休息了，他们应该也是想尽快缩短时间，所以今日进行补给，然后早寻找驻扎，明日估计一早就会启程，所以今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周正点了点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看天色不早了，日落应该也就是一个时辰以内的事了，怎么个说法？现在就动身？”程夔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又看了看周正，似乎是等着周正拿主意。
“天黑再动身，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惊动了车骑人，咱们的计划就全泡汤了，扶摇也有可能重新陷于两面的危险之中。”周正想了想便说道。
“那晚上怎么认路？摸黑摸别人脸上去了怎么办？”如此不合常理，程夔自然不太理解，于是反问道。
“跟着我就行了。”周正拍了拍程夔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就好。
一里地外的一个林子中间，几个黑袍人正在漆黑的树林中窃窃私语，声音之小，非贴耳不可闻。
“你说左使大人他说这些人会来吗？这都快出关了，再走上一百来里就是关外了，我咱们这次不会又扑个空吧，到时候还要坐那么远的马车回去，我这脑浆子都快颠翻了。”
“也是哈，你看看，咱们走这么长一路，经过了好几个极其险要之地，左使都亲自出来压阵，也没见人来截胡啊，会不会是咱们左使疑心太重了，在与西北风斗智斗勇？”
“你这厮，吃里爬外的说什么坏话，左使他老人家是谨慎，是怕你这些不入流的阿赞白白丢了你那小命。”
“也是，左使他老人家行事确实是非常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你他娘的哪儿学的扶摇俗语，这么难听。”
“我本来就是扶摇的人，唉，自幼家贫，老爹生下来就把我阉了，想让我入宫当太监，可哪知道太监没当成，反倒做了个强盗。”
“原来是个彭卡（南洋土话，指后天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几人嬉笑了一下。
“笑吧，我又无所谓。后来没当成太监，又没什么本事，就开始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越做胆子越大，就开始明抢，最大的那一票抢了个地主，这人他娘的比我还坏，死人活人的钱他都要刮，不过这人家丁挺多的，但我混这么多年人也不少，他们那些没挨过饿的狗东西，哪里有我们这些强盗来得狠，天都没亮就杀干净了，卷了钱就跑，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继续啊。”
“听说他还有个儿子在外地赶考，不过也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就逃到外地一青楼去喝酒，那老鸨看我不玩姑娘，就跟我开玩笑，说我是不是不行，我反手一个罐子就砸死了那老鸨，但是因为喝太多了，没跑的成，就被官府抓了进去，后来我就在牢里面，贿赂了一个小狱卒，说我有钱在外面，放我出去我就全给你。”
“那小狱卒还真信了，半夜就带我跑出了城，路上我随便找了块石头，给他脑袋砸得稀烂，砸完我就跑，边跑边想，这下扶摇肯定是待不下去了，逃吧，车骑不行，不会说话，只好来南洋这边了，在左使身边做了一阵杀手，那时左使还不是左使，是虫王老人家的大徒弟，叫什么金蟾王，再后来左使当上了左使，我也被提拔起来，还学习了许多邪术，这才从那些奴隶中脱颖而出。”
“可以啊，有什么拿手的，耍耍看呗。”
“分不清场合吗，误了左使的大事，把你拿去喂狗都不嫌过分。”
“没咱什么事吧，如果真来，那肯定是高手，有两位小王和左使大人在，还用得着我们出手？”
“话是没错，可你这千万别让左使或者二位小王听见了，不然，就算你不死也得掉层皮。”
“也是也是，啊……”
“啊……”
“……”
几人像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一般，就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地上，那惨叫也只是卡在喉咙里，并没有发出声来。
“哎呀，我好像手重了一点……”一个青年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
果然，倒下的那三人中，刚刚那个眉飞色舞讲述自己风流往事的阉人，此时脑袋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无力的垂在脖子上。
“还好声音不大，算了，死了就死了，他们害了这么多百姓，罪有应得。”周正也不知道怎么办，干脆就直接转移了话题。
“不过周正，我看他们似乎不像是车骑人啊。”程夔看了看倒下的那几人，每个都是皮肤黝黑，身上纹有奇怪的咒文。
“我也发现了。”周正放下一个黑袍人说道，心里面却有些怀疑，莫非这些车骑人跟南洋人还有什么瓜葛？
“很奇怪诶。”程夔平时不太动的脑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事，咱们的目的是救公主。”周正摇了摇头，他一路上看似是为了扶摇什么什么的，那都是他的幌子，其实他一心只为救回公主，就算是被发现了，抢，也要抢回来。
“别别别，你的目的是救公主，我的目的是救扶摇，这个不能混淆。”程夔非常了解周正，露出了十分理解的笑容。
“多嘴……左边还有人，两个，慢慢靠近。”周正也知道这些必定瞒不过程夔，也不反驳，笑着骂了一句程夔，耳朵却突然听到左侧传来了好似交谈一样的声响。
于是二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周正说得方向走去，果然有两个人在树底下窃窃私语。
“我说过，到时候我只要虫丹就行了，邪法你拿去，我不要。”瘦黑影道。
“我又不傻，谁不知道虫王每次发下来的奖励功法都会被左右使和那些小王拿去学，然后随便丢给你一本没用的邪法书，这虫丹是我的。”胖黑影讽刺道。
“杜仲兄，这样吧，我这里有现成的金丝蛊一百条，你若是同意我现在就给你，不过你就得在奖励下来的时候把他让给我。”瘦黑影又道。
“虫丹是什么东西？金丝蛊一百个？你没食屎吧今天。”胖黑影骂道。
“你想想，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马上就要死的人了，来跟我争什么虫丹，你把他让给我，我保证以后一定全力扶持你们杜家。”瘦黑影再道。
“你这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就跟我茅坑里拉出来的屎一样，你若是进阶到了炼气二层，那地位不得提高多少，别把咱们家灭门就好了，行了，这话你不必再说，虫丹我不会让的。”胖黑影坚决道。
“当真不让？”
“当……有人。”胖黑影斜视着后方，说道。
“……看到了……”于是瘦黑影装作没看见，一边与胖黑影继续交流，一边抚摸了一下左手的袖子，那红甲蜈蚣弓身躲在袖子里，把毒液都汇集在前面两颗尖牙上，随时准备跳出来伤人。
那缓缓靠近的人正是使用了藏身符的周正和程夔，他们也不认识这俩人，就当作刚刚的那些小喽啰一样，慢慢靠近，然后瞬间打晕。
可没想到离这二人还有四五步的时候，那瘦黑影袖子一甩，甩了条什么红色的东西出来，不过由于天色太黑，周正并没有看清楚。
周正用脚想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好东西，于是赶紧把程夔往后一推，自己则往旁边一闪，迅速掏出桃木短棍，将其变长，准备反击。
那红影在空中扭动着身子，虽然刚才那一下扑了个空，但是才刚刚落地就一弹而起，直逼周正面门，周正也没有再躲避，掐准了时间，反手一棍子就带着红影敲在树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那红影已经被那一棍打陷进树干里，挣扎了一会儿就焉了下来，不过周正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甚至有些发青。
因为这一声，在深夜里，实在是太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