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碧儿骑着一匹矫健的黄鬃马,在扶风国的官道上疾驰。根据乡民的指引,再走约半个时辰,就能进抵达目的地了。这两天她日夜兼程的赶路,几乎没怎么睡觉。原本俏丽的脸上,沾染了些许风霜之色。
碧儿这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她不知道许都的战事如何,她此刻只想尽快完成北皇丹交代的任务,再火速赶回许都,陪在她两个姐姐身边才能安心。
碧儿起初以为小姐派他去扶风国,是向老家主北皇庭或者是已经做到了黎阳军军帅,可私设幕府的堂兄北皇智求援。虽说小姐离家出走时和家人闹得有些僵,但毕竟血浓于水,老家主就小姐这一个女儿,就算家主不管,那些叔伯父们也不会不管。但让碧儿意外的是,北皇丹派她来扶风,并不是去联络家族中人,而是派她到一个山谷去送信。
难道这山谷中,有神兵天降,帮助守卫许都?
午后,碧儿终于赶到了北皇丹所说的山谷附近。这里位于扶风国东南边境,气候宜人,虽已入秋,草木却尚未枯黄。
此刻碧儿眼前是一片望不尽的青葱竹海,竹林内深邃幽深,阳光也不能渗透。她拿出一张绢布,上面画着山貌地形,河流道路。这是北皇丹给她画的地形图,此地方圆十里都杳无人烟,若没有这幅地图指引,旁人想找到这里,还真是不容易。她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和眼前的竹林,仔细比对几次之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就是这里了,只要穿过竹林,就是小姐说的地方了。”
碧儿看着幽深的竹林,心中不由有些惴惴,不知这竹林里会不会有什么山精鬼怪,不过她此时顾不得这么多,将马匹拴在外面,壮着胆子朝竹林深处走去。
一路上两侧竹子越来越高,遮天蔽日,走得越深,光线越暗。遇到岔路,就按地图上的指引而行,如此大约走了两刻,听闻水声,如鸣佩环。再走数十步终于穿过竹林,迎来一片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绿茵草地和一个小水潭。碧儿走到潭边坐下,日光下澈,水尤清冽。四周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她捧起一把潭水喝下,入喉清凉,甘甜无比。又用水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辛劳都被一并洗去。
碧儿擦了擦脸,目光沿着溪水,望见前方是一座山谷,小姐说的地方,就是那里。
就在此时,碧儿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她回头一看,登时愣住了。
是狼吗?不对,是幽灵。
一只狼形的幽灵漂浮在空中,四肢已经看不太清,但嘴里的獠牙和猩红的眼睛,却是格外清晰。这狼灵还不时发出野兽独有的喘息声。
碧儿慌张的退后两步,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短刀,这是北皇丹给她防身用的。女孩子大都害怕鬼怪和凶狠的动物,此时眼前这个狼形幽灵,把两者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碧儿汗毛倒竖,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不敢妄动。
那只狼灵低吼了几声,向前飘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碧儿手中死死抓着短刀刀柄。
那只狼灵仿佛通人性,它觉察出这个女孩并没有恶意,所以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只是在她几丈之外,飘来荡去。
“别怕,小灰不会随意伤人的。”
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响起,碧儿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色劲装的少年,站在竹林中的一根粗壮竹子的枝叶上。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摆弄着一支青竹短笛。虽然他年纪尚小,体型较成年男子轻盈,但无需任何东西借力,就能立于竹叶之上,足见其轻功高明。
少年:“你是谁?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碧儿想来,他应该就是小姐所说的朋友,便答道:“是我家小姐北皇丹,让我来送信的。”
那少年听到“北皇丹”三个字,两条淡眉一耸,微微提气,纵身一跃从两丈多高的竹叶上,轻轻落下。等离近了,碧儿这才看清这少年的相貌,他皮肤白皙如玉,鼻梁高挺,眼神妩媚得像透着桃花,是个极少见的美少年。
“北皇姐姐,近来可好?”少年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碧儿点头道:“小姐很好,她说有封信要让我交给你。”说罢就要掏出怀中的信件,那少年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年纪小,做不了什么主,信件还是交给我大哥看吧,走,我带你去见我大哥。”
碧儿点点头跟在少年后面,那只狼灵则又跟在两人身后,路过谷口时,碧儿瞧见一块巨大的土黄色岩石,上面刻着“忘忧”两个字。原来这里叫忘忧谷,嗯,也对,这里风景绮丽,与世隔绝。足可以使人忘记俗世的烦恼了。
他们由一条蜿蜒小径进入山谷,谷中是一片平地,周围是六七座并不十分高的青山,向阳处有一片田地,种植着新鲜蔬菜和粟米。一路上落英缤纷,鸟语花香,走在谷中只觉身处于一片世外桃源。
少年倒退着走,面对碧儿问道:“怎么样,这里风景好吧?”
碧儿如实说道:“嗯,很好,我平时都跟着姐姐们在北境生活,很少能见到这么好的风景。“然后她偷偷指了指身后飘荡的狼灵,小声问道:“它是你养的吗?”
少年摇头道:“不是,小灰是我四哥养的。我的几位哥哥都太忙,六妹又太小,所以平时小灰就由我来带着,没事就和它四处乱跑。其实你不用怕它,小灰很乖的。哎,对了,我还不知道姑娘你的名字呢。”
“我叫碧儿,碧绿的碧。”
少年:“好名字呀,你相貌清新秀婉,当真是人如其名了。”
碧儿脸色一红,害羞起来,“我才没有,倒是你生得很好看呢。”
少年笑了笑:“是嘛?真是难得。”
碧儿:“这有什么难得了?”
少年:“我自幼在这谷中长大,以前阿爹在世的时候,不允我随意出谷,后来大哥说等我及冠后,方可自由出谷。所以我很少能听见别人夸赞我的相貌。哟,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暮回辰,朝思暮想的暮,回心转意的回,良辰美景的辰。”
碧儿:“暮回辰……起这名字的人,真浪漫。”
“是啊,我阿爹和阿叔都很浪漫,只可惜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暮回辰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伤。
碧儿正想宽慰他几句,暮回辰却笑着说道:“不过,我二哥说,天地万事万物,皆有穷尽之时。枯萎寓意着绽放,日落也象征着日升。我每想到二哥说的这些,就觉得阿爹和阿叔早已投胎转世,心中忧伤便减去许多。”
碧儿:“你二哥倒是看得透彻。”
暮回辰:“他只是嘴上说得透彻,心中却比谁都要想要长生……”
一路攀谈,让两人熟络了不少,不知不觉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碧儿忽然看见前面一棵大桑树下站立着一名高瘦男子,他一袭黑色长袍覆盖住整个身体,脸上带着一个黑色面纱,只留一双深邃的眼眸露在外面。狼灵小灰发出一声哼了几声,便跑到黑袍男子身边,那男子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小灰,显得极为亲密。
暮回辰:“这就是我四哥,古槐。”
碧儿趋前行礼:“古四哥好。”
暮回辰:“四哥,这位碧儿姑娘,是北皇姐姐派来送信的,我正要带她去见大哥。”
被称作四哥的古槐,看了看碧儿,轻轻颔首,便转身走去。
碧儿还有些发愣,暮回辰拽了拽她的袖子,“我四哥一向少言寡语,走了,我们一起去见大哥。”
很快三人就来到山谷中的一座两层高的竹制小楼前,楼前摆放着一方石桌和四张石椅。不远处种着几株芭蕉,墨绿色的叶子太重、太大,拽弯了细枝。
暮回辰:“大哥,北皇阿姐派人来送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