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嫣还想说些什么,院子外跑来一个仆人,他气喘吁吁道:“小姐,我寻了你许久了,原来在这儿,夫人要回去了,打发我跟您说一声,一同回府了。”
王嫣似乎恋恋不舍道:“母亲就要走了,也不多留会儿。”
慕雪见状,安慰道:“嫣姐姐,你且回去,过几日我打发人去请你与我作伴,可好。”
柳烟怕她生出是非来,也开腔道,“小姐,夜色浓重,您早些休息吧,这些姑娘也该睡了,明日还得起早接着练。”
“走,走,我走就是了。”王嫣也不想在这些庸脂俗粉里多停留一刻,但是心情依旧消沉。她随手将糕点扔到地上,然后叹息道:“哎,今日又没见着凌哥哥,着实无聊,阿雪,你说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好像是哥哥的朋友远道而来。”慕雪如实相告。
“既然是朋友,又是远道而来,为何不盛情款待,这么感觉藏着掖着,像是金屋藏娇一般。”
慕雪噗哧一声笑了,“什么金屋藏娇,要藏也得藏嫣姐姐这般倾国倾城的人来。”
“你这小妮子,不仅年纪长了,嘴皮子也愈发利索了,在这般牙尖嘴利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要我嫁出去,怕是先让姐姐嫁进来。”
“胡说八道。”王嫣佯装恼怒,但是这话说尽她的心坎里,所以面上溢满了尚荣。
慕雪思及前日子和李淳打过的照面,疑惑道:“其实,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人极为奇怪。”
“奇怪在哪?”王嫣对那人生出了几分兴趣。
“他看了我许久,说了一句故人相逢忆往年,今人已是新人入。嫣姐姐,你可以知道其意?”
王嫣不知前因后果,也是一头雾水,自然无法解释话中的含义,便搪塞道:“什么今人,故人,不要到头来是个薄情人。”
在仆人的再三催促下,王嫣不做停留,离开了院子,在慕雪的陪同下和她的母亲乘着车辇回府。
林霜归来时,月上中宵,她随即被院子里的身影吸引,停住了脚。松阳先生正仰着头在一株梧桐树下一动不动站立着,清冷的月光将他清瘦的影子拉着更加细长。一身天水之青的衣袂淡淡的月色随着晚风悠悠飘摇,银霜般的月色镀在他洁白的脸颊上,有种谪仙的气度。
松阳悄然停留良久,终于开口发出一声音淡淡的,可有可无的话来:“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
凤栖梧桐,林霜泛起阵阵苦涩,她觉得松阳先生仿佛是一只栖息在九天的凤凰,在极高之处便茫然落下人间,被命运使然,终日徘徊辗转,寻不到枝丫停留。
待他低下头,转身看到静止不动的林霜时,眼睛里蕴着一如既往地笑意,语气温柔道:“你回来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你早些就寝吧。”
“嗯。”林霜点点头,她没有上前搭话,只是那清澈的眸子里发出坚毅的目光,心中许下承诺:先生,我知你的心意,你心中有鸿鹄之志,雏凤之心,九天之愿,我必定为你寻得青天之道。
翌日掌灯时分,李凌来到自己的书房,撩开猩红色的毡子,见到李淳正斜靠在塌上捧着自己最新阅读的书籍看着。
房间里紫金香炉里飘出袅袅香气,白烟盘旋。
“忙完了。”李淳的嘴角一牵,带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他放下书册,舒展了一下双臂,“身体休养的差不多了,过几日我该走了。”
“你不再停留几日。”
李淳轻拨着指间的一枚翠绿色的扳指,“离宫许久,再不回去,怕是父亲那边不好交代了。”
李凌有些遗憾道:“哎,本来想多叙叙旧,奈何你事务繁忙,果真王爷是不好当的。”
“我这王爷的头衔,不知道多少人惦念。”
“你是否查出幕后之人?”
“这是没有十分准,倒也有八分是他,李容。”李淳提到名字时,语气一顿,眼底的肃杀之意微生。
李凌虽然与广陵王结交,却是因为儿时的情谊,而且他虽母亲远离京城多年,对于波谲云诡、错综复杂的宫廷斗争还是知之甚少。
李淳也不想透露过多,眼睛瞥到墙壁上挂着的一把玉箫,转移话题道:“小时候听过你吹箫,印象深刻,不如你再吹一曲,如同回到我们儿时。”
“好。”李凌心知他不愿多说,也不好婉拒他的要求,摘下玉箫,贴唇而吹,一缕缕箫音传来,飘于深深夜色里,荡于一丛翠竹间。
今夜乐班子去配合歌舞演练,林霜便独自留下来,留园寂静无声,正值寂寥时,墙外飘来清越,苍凉,空灵而渺远的箫声,仿佛是来自九霄之上的仙乐。
听弦歌而知雅意,林霜细细聆听,但觉飘来的箫音清俊洒脱,闭上眼但见君子高处如立九天之颠。那萧声清新淡雅中,闻之心怡,还隐带邀和之意。林霜心中一动,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她立刻抱起手中琵琶,拨动琴弦与之相和。
这一曲无意而成的琴箫合奏,犹如天成,低回时宛若游龙下九渊之下,高昂处仿佛蛟龙腾云行千里,婉转时若飞花绕柳低,激涌处似春江飞入海。
李淳本想听一曲箫声,没想到半途飞来琴声,那琴音如同银河之水倒流,刹那间渡越云山沧海,直入人心。他心中不免惊叹公主府藏龙卧虎,忍不住沉迷其中。听着,听着,他的眼前浮现出林霜清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