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一心最不喜欢的,就是勉强别人,看见林晖不说,她也就不逼着他说了。不过这个事情,到底是她心里面的一个疙瘩,解不开了。
蓝一心回到家,蓝彩虹竟然还没有睡觉,挺着个大肚子在二楼客厅看电视,知道蓝一心回来了,竟尾随着她进了房间,阴阳怪气地说:
“哟!会情郎回来啦!神气啦!连姐妹也不放在眼里啦!”
“别胡说,”蓝一心说,“我只是和同事出去坐坐。你怎么还不睡觉?孕妇要保证休息。”
“我怎么睡得着?”蓝彩虹愁眉苦脸地说,“你又不帮我,我也联系不上阿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蓝一心拉开衣柜,一边拿换洗的衣服,一边说:“蓝彩虹,我不是没有帮你,而是帮不了你。这种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也是知道别人帮不了的。”
“你根本就是不愿意!你那个朋友也是个没本事的!”蓝彩虹不屑地嗤鼻。
“是,我是没有本事,他也没有本事,你找有本事的人去。”
蓝一心拿着衣服进卫生间了。
蓝彩虹靠在卫生间门口的墙上。
“姐,你说阿勇怎么还不打电话给我呢?我记得那里是可以打电话的,你以前,不是经常和那个谁——打电话吗?”
“这我怎么知道?”蓝一心放着水,准备洗澡了,“你问你的阿勇去——我要提醒你一句,那里面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并不是谁想打电话就打电话的。”
“啊!那怎么办?”蓝彩虹发愁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都说女孩子要自爱了,你看,现在好了,你怀着这个孩子,又不能不要,你以后想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啊!”蓝彩虹抱怨着,“谁知道他那么倒霉!又不是他的错!”
“确实不是他的错,是你的错,你就不该这样胡来。”
“我怎么胡来了?成年男女,自由恋爱,很正常啊!谁都像你?灭绝师太一个,老死不受人喜欢,还爱教训人。”蓝彩虹说。
“没力气管你。”蓝一心把浴室的门关上,“我要洗澡了,你一边去。”
“哼!”蓝彩虹抱着手臂走开了。她下楼,继续去二楼客厅看电视。
蓝家的房子在鼉城旧区的普通居民区里面,这里在蓝一心小的时候,还是城市边缘的村寨,一村都是低矮又窄小的自建民房。蓝家的房子地面面积只有五十平米左右,一楼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和一个窄小的房间,客厅也是餐厅,还要放摩托车。房间就是蓝家父母住——现在这个时间段,蓝家父母早就已经睡熟了。
二楼是真正的客厅,摆放着电视和沙发,客厅后面是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套间,是蓝家的命根子——蓝一心的四弟弟蓝志强的住处,刚才蓝一心回来的时候,注意过了,蓝志强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里疯去了。
三楼是只有一个房间和凉棚的,房间是蓝家三姐妹共住,不过现在不是放假时间,蓝水月还要上学,是住校的。凉棚要晾晒全家的衣物,还要摆放杂物。
没有四楼,连通向楼顶的楼梯都没有,因为当初建房子的时候,蓝家是很穷的——虽然现在也还是很穷——穷的建起了毛坯,都没有钱装修,就那么住着红砖间着水泥的毛坯房子住了四五年,才攥够钱装修的,用爸爸蓝其福的话来说,能够凑足钱建够几个房间,大家都有房间住,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钱修最后一层楼的楼梯?
蓝家是外地来的,不是这里的本地人,没有土地,村寨被征收的时候,他们是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现在村寨的周围都是城市的高楼大夏,这里已经变成城中村了。像这样的城中村,五线小城市鼉城里面多的是,普遍的很。那些本地人,有土地被征收的,有村委会的分红的,富得流油。而像蓝家一样,穷得叮当响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那些本地人都发达了,基本上都不在村里居住了,旧房子要么卖给别人住,要么租给别人住,基本上都是看不见了。留下来的,基本都是像蓝家一样的穷人,类似于贫民区了。而蓝家,又是贫民区里面的贫中之贫。
蓝其福没有任何的手艺,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用摩托车载客讨生活的;利银英一直在市场租铺位卖菜,倒是赚了一点钱,但是家里四个孩子,吃喝拉撒加读书,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后来蓝一心毕业了,每月都给家里生活费,倒是减轻了一些负担,可是蓝彩虹,毕业之后就一直没有工作,还是靠家里接济。蓝水月还在读书,读的是鼉城本市的师范大学,大专,二年级,还要一年才毕业。不过她很争气,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打工做家教赚的。四弟弟蓝志强初中毕业,高中只读了一年,就没有再读了,目前也是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典型的啃老,巨婴。
蓝一心洗澡过后,又洗了衣服,拿着湿哒哒的衣服到外面的凉棚晾晒,然后就坐在凉棚里面的旧木椅子上面发呆。
夜色笼罩着大地,周围都是低矮的民房,或明或暗的灯光从各家各户的窗棂边阳台上天棚里偷跑出来,在参差不齐的屋顶上聚会着,晕出大片朦胧的柔光,混合着夜色一起攀爬在高高低低的屋顶上,使得这样的安静的夜晚,都变得朦胧而轻盈了。
凉棚里面没有开灯,蓝一心坐在轻纱一样的夜色里,白皙的脸上倒映着一层金色的柔光,使得她不甚出色的五官也变得可爱了。
蓝一心当初,也是带过林晖回家见父母的,只是蓝家父母一听说他是那样的出身来历,又刚刚出来没有任何的工作,就极力的反对,为此,差点和蓝一心断绝关系。
蓝一心是家里的大女儿,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家里最好的,都是给了她——当然后来有了儿子,最好的都给了儿子,但是也没有少了她的,为此,二女儿蓝彩虹一直是愤愤不平的,她自己说自己就是家里的多余分子,曾经很叛逆,差点就走上了歪路,当然她现在也是让人不省心的。
儿子还小,又不想让他做事,蓝家父母的所有希望,都在蓝一心的身上。他们并不觉得蓝一心长相普通,反而觉得自己的女儿非常美丽,如今又有正经的工作单位,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一个铁饭碗,他们觉得很了不起,就想把这个女儿挂上了树梢尾来卖个好价钱。一心想要蓝一心嫁个有钱的好人家,改善她自己的命运,也顺便改善一家子的生活。所以,当初蓝一心把林晖带回家里的时候,他们父母两个人差点没有被气得背过气去。还明言了,蓝一心要是坚持和他在一起,就不要再回家了,也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蓝一心和林晖的分手,也有父母的因素在里面。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相处之后,他们发现,对方都不是自己原来认识的那个人了。他们相当于重新认识。
然而他们之前一直是书信交流电话联系的,给予了对方太多美好的想象,一旦来到了现实生活中,发现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那样,他们发现对方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甚至,一些缺点,他们还根本就无法接受,于是梦想破碎了,最后终于分手。
蓝一心坐在夜色里,望着头顶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蓝彩虹上来了,看见蓝一心坐在天台上,也挨过来坐下。
“你怎么不开灯呀?”蓝彩虹说,“黑乎乎的。”
蓝一心看了蓝彩虹一眼,起身去开灯。
明亮的灯光照耀着这一方小小的空间。
凉棚不大,到处堆满了杂物,只有两个人坐的这一个角落还算干净整齐。
坐在这里,其实也就是吹吹风,风景是没有的,四周围都是低矮的民房屋顶,把黑暗的夜空底下的边缘切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奇形怪状。
再远处,是有城市的霓虹灯光和高楼剪影的,但是实在是太远了,又被周围的屋顶遮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的。
蓝一心重新回到了她原来坐着的椅子上,坐下。
蓝彩虹坐了一会儿,就憋不住话了:“妈妈怕你嫁不出去,要给你相亲了。”
蓝一心不由得去看蓝彩虹的脸,想看看蓝彩虹是不是在捉弄她,却只看见蓝彩虹一脸怪异的笑。
“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有骗你!今晚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有人给妈妈打电话了,我听见妈妈约了人家,说是明天就要见面的。”
“……”
蓝彩虹往蓝一心这边倾了倾身子,坐得离蓝一心近些。
“姐,其实,那个人,你到底还有没有在和他交往啊?”
“……”
“你这人怎么这样?跟你说话都不回答?无趣!”蓝彩虹扶着椅子背站了起来,“不理你了,我要睡觉去了。你就慢慢的在这里发呆吧!嫁不出去最好!老尼姑!灭绝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