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苦笑着看了眼站在祭坛上的少乙,少乙也苦笑着耸了耸肩膀。他看少乙的时候,看到了旁边站着的姮娥,他们眼神刹那间对视在一起,仿佛忘记了一切。
凿齿很不耐烦的喊道“你到底打不打?”
羿回过神来,他朗声说“我叫羿,是少乙祭祀的弟子,我要娶姮娥。”
姮娥笑了,她紧紧的握住了麻布下藏着的骨锥,一旦羿失败,她就要死在这里。
羿先动手了,他向着凿齿射出了第一箭,他的技巧很好,从搭箭道射出去几乎是一瞬间完成,可是这支箭没有对凿齿产生任何影响。
打磨精致的石质箭头在盾牌上发出一声轻响,只一下羿就知道不能再用了,因为箭头已经钝了。
然后另羿绝望的是,凿齿的速度并不慢,而且他很了解怎么把猎物逼入死角,羿闪避的空间开始逐渐变小,他的箭囊里也只剩下一只箭。
突然,羿朝着凿齿滚了过去,这一下很突然,因为他一直都在闪避,凿齿没有想到他向着自己滚了过来。可是凿齿没有惊慌,他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只是一抓,就抓住了羿,双手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
他高声的咆哮着,向着所有人宣告自己的胜利,那群女人疯狂的尖叫着,凿齿很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他接下来,就看到了那些人的目光变得古怪了起来,然后他的半边世界就变成了红色,随即他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然后他的另一边世界也在剧痛中变成了红色,他疯狂的怒吼着把羿扔了出去。
羿用最后一支箭,飞快的反手捅瞎了凿齿的双眼,这就是少乙说的人性的弱点,在那一刻凿齿放松了一直保持的警惕,他在人群的欢呼中迷失了自我,他不再是那个伟大的战士,而成为了又一个被力量所侵蚀的人。
羿很轻松的把瞎了的凿齿摔翻在地上,从他胳膊上拿下了那面盾牌,高高的举起盯着他的喉咙,问道“认输吧。”
凿齿的双眼已经变成了血洞,他的力气渐渐消散了,他说“你死定了,我的弟弟就在皇城,他会杀了你的。”
羿笑了,他放下了盾牌说“那你自己去告诉他,让他来吧,我要和他打一场。”说着他跑上了祭坛,一把将姮娥揽入怀里。
少乙点头说“很好,你能放下盾牌,我很为你感到高兴。对了,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羿说“凿齿好像有个厉害的弟弟在皇城。”
后土苦笑着说“我给忘了,凿齿的确有个弟弟在皇城,但是和凿齿关系并不好,不用担心。”
羿笑了,他说“我不担心,我想和他打一场,他叫什么?”
后土摇了摇头,她说“你打不过他的,没有人打的过他,他叫刑天,是皇的侍卫长。”
少乙问“比凿齿还厉害吗?”
后土说“不知道,但是我见过他,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对皇很忠心。如果是他,绝对不会犯刚才凿齿犯的错误。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羿没有杀掉凿齿,刑天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少乙还是有些犯嘀咕,他低声问仓颉“刑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仓颉看了他一眼道“刑天嘛……我和他不熟。”
少乙诧异的问“还有你不熟的?”
仓颉翻了翻白眼道“那肯定呀,因为刑天是很没趣的人。”
“很没趣?”这是少乙第一次听仓颉这么评价一个人,他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后卿和羿打趣道“羿,你是我们后土的女婿了,我看以后你就叫后羿好了。”
羿摆手道“这可不行,我是羿的祭祀,要回到羿部落的,况且后羿这个名字难听死了,我才不叫后羿。”
后卿耸了耸肩道“哪有什么好不好听的?说不定以后的人都会觉得你叫后羿呢!”
羿笑道“那是他们的事情。”他记得少乙和他说过,有一天他会被人记住,无论是羿还是后羿,他就是他。少乙说这叫自我,人明白了什么是自我,就能获得自由。
少乙还说,自由是神留给人类最后的宝物,人拥有了自由,就能追随神的脚步。
十几天后,说了很多很了不起的话的少乙,有些小心的问仓颉说“也不用这么着急吧?羿和姮娥才刚刚办了婚礼。”
仓颉诧异的看着他说“姮娥不是和咱们一起上路吗?再说轩辕他们早就上路了,就连玄阳大祭祀都走了好几天了。”
少乙看着正在把兽皮卷成一捆的仓颉,说道“可是后土是个很有学问和见识的祭祀,我还没有和她学到什么东西。”
仓颉停下来,看着少乙笑道“少乙,你不会害怕了吧?”
少乙忙说“我怎么可能害怕?我……我就是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姿态进皇城,仓颉,你说我到底怎么办?”
仓颉笑道“你觉得共工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乙想了想说“我不是很了解,但我听人说过,共工是一个很努力的人,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学问,是个知识渊博的人。”
仓颉点了点头,又问“祝融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乙说“我从小就听玄玄说起祝融的故事,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和共工一样努力,但是他总有些神奇的想法是共工不具备的。”
仓颉又问“刑天你知道多少?”
少乙苦笑着说“我真不太了解,以前倒是听人提起过,可是没想到他是凿齿的弟弟。只知道他是皇身边很亲近的人,是皇的侍卫长,从这一点看,应该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仓颉笑道“那皇是什么样的人?”
少乙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道“我不知道,虽然我听过皇无数的故事,但是我不能想象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像是盘古,或者伏羲,他不是人,是神。”
仓颉说“你错了,皇不是神,盘古和伏羲也不是,他们都是人。神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伟大,这没有什么可赞扬的,但正因为皇是人,所以皇才配的上伟大。”
少乙笑了,他说“看来你很崇拜皇。”
仓颉摆了摆手,他说“这个并不重要,我也不会崇拜谁,尤其是这些快入土的老头子。但刚才我说的,就是整个皇城最大的四个势力,你会选择哪一个?”
少乙哭丧着脸说“你别逼我了,我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那你选了哪个?”
仓颉看了他一眼,在已经绑好的行囊上坐下来,道“我还没选,但是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哪怕是很聪明的小孩子,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我可以不选,可你必须要选。”
少乙这些天也被他们说的有些郁闷,带了些火气道“为什么非要选,我决定了,我不选了,谁也不选。”他突然又愣了一下,问道“如果不选会怎样?”
仓颉说“这可不知道,这些年没有几个人敢不选,不选的那几个人也没有怎么样,不过换成你就不一定了。”
少乙无奈了,他说“我还是选皇吧。”
仓颉说“选皇没有错,可是之后呢?皇已经很大年纪了,他很快就不是一个选项了。就算是现在,皇身边的很多人已经开始从新做出选择了,一旦皇死了,他们就会投向早已经做出的选择。”
少乙叹了口气说“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回白狐去,又或者到时候我就想明白了呢?”
仓颉看了眼自己打包好的行囊问道“那今天还走吗?”
少乙笑了,说“走。”
少乙当然要走,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到达皇城了,他听了太多关于那个地方的事情,也承载了太多人的梦想。
他,从一个叫白狐的部落走出来的懵懂少年,成为了现在在这片土地上举足轻重的人物。现在他的名字,已经传遍了皇城,他还没有走入那里,已经开始拥有了自己的传说。
多少双目光盯着他们的脚步,这是这片土地上从没有过先例的事件,每一件事都在创造新的传奇,他们是传奇的缔造者,少乙、玄女、姮娥、羿、后土、共工、祝融、轩辕……所有人都是。
昏黄的夕阳照射在他们的脸上,他们朝着西方,迈着坚实的脚步,每一步就像他们踏过的山川,趟过的河流。他们从东方走来,第一个人是少乙,第二个人是羿,第三个……他们走了很久很久,少乙已经长高了。
虽然他依然瘦弱,但他并不是猎手,他不需要强壮的身体,他用另一种方式开启了自己的篇章。
他远远的站在一个土坡上,看着面前宽阔的城墙,以及那些洋溢着笑容,在城墙内外进进出出的人们。
一抹夕阳残照,染红乾坤。
无论夕阳还是旭日,无论明月几经轮回,这里或许没有高大宏伟的建筑,也不会再历史上留下任何印记,但它已经像一颗种子,深深地根植在这片土地上。
这是一个文明的开端。
少乙张开手臂,任凭泪水流淌,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皇城的空气,然后高声呼喊,他说“玄玄,我到皇城了。”
这一年,他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