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将盖碗重重地放在石桌上,随之青瓷盖碗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她见孟行骥黑着脸,没好气道:“夫君这是来兴师问罪吗?”
孟行骥伸手捋了捋自己下巴两三寸长的胡须,脸上的神情渐渐由凝重转为淡笑道:“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太后娘娘未告知于我,便遣你们三人回府。此番若么有其他安排,若么是姝儿妧儿不和太后娘娘与陛下的心意。”
卫瑾提裙坐了下来,淡定地端起盖碗,浅抿了两口茶水。她抬眼盯着体魄不减当年,样貌板正的夫君,缓缓道:“合不合陛下的心意,妾身不知。咱们孟府的四姑娘倒是挺和太后娘娘心意的,夫君不妨去婉居苑问问四姑娘。”
孟行骥对于她的话,自是深信无疑,想到这段时日她们几人在宫中小心翼翼,笑言:“也罢,这段时日你们母女在宫中想来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先在府中休整两日,府中事宜许氏与彭氏打理得不错,过段时候你再接手。”
有了夫君的这番话,卫瑾一时心暖,便不觉得辛苦。
“多谢夫君体恤。”
“夫人。”孟行骥刚走两步,途中忽又想起一事,转身叮嘱卫瑾道:“夫人,你也该好好管管斌儿,别让他再留恋花楼之地。”
卫瑾沉浸在夫君的温言暖语中,心情如同冬日暖阳一般,忽地被这一盆冷水给浇灭。
想她出身名门,满身荣华,即使下嫁孟行骥,婆母待她宽厚,夫君对她尊重,孟府上下对她毕恭毕敬。
只可惜,偏偏有一对不争气的儿女,虽然嫡系子女的身份摆在那里,可却样样不如府中妾室子女。
女儿娇纵也就罢了,儿子却贪恋女色,留恋烟花之地,真是让她头疼不已。
这些年来,婆婆与相公愈发看中长子孟哓,她看在眼中,心里不是滋味。
说到底,终究是她教子无方罢了。
婉居苑凉亭中,孟妧将亲手沏好的茶水,端到父亲跟前,莞尔一笑说:“父亲,请用茶。”
孟妧自父亲踏入房门起,一直隐忍着,忍着没将手中的茶水打翻。
孟行骥笑眯眯地接过茶水,招呼着小女儿坐下:“妧儿也坐。”
“为父知道,妧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估摸着妧儿也猜到了为父过来所谓何事。”
孟妧刚坐下,便听得父亲的问话,她不急不缓道:“父亲莫急,女儿与嫡母嫡姐一同回来,是太后姑母的意思,父亲莫要多虑。”
孟行骥听到小女儿的回答,心中隐隐猜到了太后娘娘确实对妧儿不错,看来卫瑾所言不虚。
他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笑说:“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为父也能放下心来。”
在孟府里,向来是大事听凭父亲安排,小事听从嫡母指示。
父亲虽不爱阿娘,没有维护过她们一房的子女,可至少没亏待过她们。
孟妧深知父亲对于她与孟姝能否入宫,极为在意。毕竟父亲在前朝能否平步凌云,就要看她与孟姝能否入宫,给南荣则吹枕边风了。
她即使心里再不开心,也要忍着。毕竟他们三房的羽翼未满,还要事事依附孟府,暂且不能因此事与父亲起了争执。
孟妧想到此,委婉回答:“长姐与三姐皆是高嫁,为我们孟氏一族尽心尽力。若是妧儿与嫡姐能入宫为妃,陛下跟前也算有说得上话的人,父亲在前朝亦能顺风顺水的。”
孟行骥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得极为开心:“妧儿虽然年纪小,却是懂事至极。爹老了,日后我孟府荣耀与否,怕是还要靠你们。”
他此番话,自是考量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