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子安和表弟一起到了贫民区。萧家的老房子，用水泥砌着一尺高的门槛儿，抬起脚来很别扭。但如果不砌这么高，下雨天这里可就好看了。
刚进屋，坐在炕上的萧妈妈就两手撑炕要起来。
“姨，您可别乱动。”林子安劝着，仔细看了看她的腿。
中秋将至，天已经有些凉了。让林子安有些意外的是，萧妈妈住在这种贫民窟，却是个时尚味儿十足的女人。即使受伤了，也还画了妆，大卷儿的长发有些随意的用一根绳束在了身后，白晳的脸，深陷的眼窝，看起来有四分异域女子的风情。
而她那双腿真可以说是触目惊心。两条腿的小腿都肿着，看得出骨头已经变了形。青紫的瘀伤处，涂着不知道什么药膏，看起来像抹了油一样发亮。每当动作牵到腿部，她的脸上就会忍不住出现痛苦的表情。
“姨，几天了？”林子安轻轻把关玉树向萧茉莉的方向推着，不问原因却关心起病情来。
这种口气听起来，就跟一个来看诊的大夫一样。萧妈妈硬挤出了一个微笑，“呵呵，没关系，才三天。腿倒是没什么，可惜耽误了我的工作，茉莉的学习也被耽误了。你们是同学，应该知道这学费可不低。”
林子安点了点头伸手在校服兜儿里拿出了一把十块二十块的零钱，递给关玉树道：“玉树，你和茉莉去买点吃的，我们空手来了多不礼貌。”
“不用，你们是茉莉的同学，来家里怎么能让你们孩子花钱。不许买啊，听姨的。茉莉啊，你快去买菜，再买点儿熟食，今天留你小朋友在这里吃饭。”萧妈妈还是个场面人，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张罗起来。
“也行。”林子安给关玉树使了个眼色。买东西不过是个借口，他就是要支开茉莉和关玉树两人而已。
关玉树一看表哥的眼神，却会错了意，怪笑了一下道：“行，我和茉莉一起去。”
说罢，二人拿着兜子出去买菜了。等他们走后，萧妈妈从枕头下拿出了用纸绳扎好的钱，一小罗足有几千块，正是昨天林子安扔进来的。
“你们的好意，阿姨心领了。但这钱，我们不能要。”萧妈妈将钱推了回来。
林子安点了点头，并不像普通的年轻人一样，坚持让她拿着。只是拿出一包两块钱的大前门香烟，举了举。见萧妈妈点头，这才拿出一根点了起来，“姨，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个乡下孩子，不会拐弯抹角。你这腿，不是摔的吧？”
萧妈妈也不意外，她的眼中有着一种普通人没有的深刻。点头道：“嗯，你很特别。你叫什么名字？”
“林子安，你叫我小林或子安就行了。姨，我要说的是，你的女儿很漂亮，你应该为她想想。”林子安答话利落，发问更加犀利。
这次萧妈妈再不能淡定了，她的手背在了身后，轻轻的抓住了被角，“你见过我是吧？你说得对，我干的工作见不得人。但我已经尽全力保护着女儿了。从小到大，连邻居都没有几个人见过她的脸。上学时，我都让她留那种看不清面目的头型。直到上了大学，我才真正让她抬起头来做人。可我这是被逼的。”
林子安不做答，只是从容的抽烟，眼内毫无表情。但确实是在听。
“她爸走得早，我上学只唸到初二，没有文化，没有关系。她爸的家里嫌弃我生的是个女孩，而且我们生孩子时还没登记，结果。我一个人带着两岁大的孩子能怎么活？”萧妈妈说到这里已经声泪俱下。
“嗯，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保护得了她的身子。保护得了她的心么？知道妈妈是干这个的，她一定不好受吧？”林子安插了句话。
萧妈妈的心又猛颤了一下，面前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儿，看起来像六十多一样深沉。不怎么爱言语的样子，但一说话就是如此的伤人。话如刀锋，刀刀剐心哪。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靠自己的身子挣钱。我养活了她。这总比我们一起饿死的好。”
“找个男人嫁了呢？以您的脸盘身材，找个男人不难吧？”林子安笑了。
“男人？呵呵，小伙儿，你太年轻，你还不懂。男人是什么？男人就是败类中的败类。茉莉七岁时，我就已经试过。找了个很老实的大叔，比我大七岁。结果，他第一天要了我的身子，第二天就想打茉莉的主意。在外老实巴娇的男人，在家里都是如此，你让我怎么再信男人？”萧妈妈说得有些激动，嘴唇都打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