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宫。
天殿，无机子灰色玄袍端坐正中，双眼白长巾飘飘无风自动，双手捏诀不断打入身下大阵。
这时，殿外传来软萌呼喊。
“师兄大大~师兄大大~”
一道小小身影飞入殿堂，落在无机子身旁，三岁红衣女娃吃着食指，奶声奶气，“上回那什么什么神灵之战，灵族分崩后。”
“那，那那个灵尊刚出生的几个宝宝，后来怎么样了呀……”
无机子听到声音，微微摇首垂叹。
他当即收了法诀，如春风般微笑着，“洛水小师妹，你看师兄还有急事，现在得赶往玉清宫拜谒三涂真祖。”
他摸上红衣女洛水脑袋瓜，“待师兄问道归来，再慢慢说予你听，你看可好？”
“唔……”
红衣女洛水嘟着嘴，搂上师兄臂膀，小手扯动白长巾尾带，嘟囔着，“师兄一去好久，天殿没有师兄，小师妹都好无聊……”
她扑闪扑闪着大大眼眸，古灵精怪地眨了眨，“要不，师兄带小师妹一起叭~我也想瞧瞧玉清宫跟太清宫有啥不一样~”
“诶？”
无机子立马摇头，捏了捏她小脸蛋，“不行噢，此去路途遥远，师兄照顾不周，可要挨师父打骂。”
“哼！小气师兄！明明你动动手指，天地间哪有你算不出来的！”红衣女洛水气鼓鼓地瞪着他，“小气师兄！”
“嗯……要不这样吧，师兄帮你掩盖天机，送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不过你要乖乖听师兄的，不可乱来哦？”
“咦？好呀~好呀~小师妹最爱师兄了~”
……
幸福村，祖祠。
“祖神在上，临照下土；浩浩灵源，滔滔不息；世德流芳，恩泽……”
祭词回荡在祖祠内外，一名白胡老者精神矍铄，庄重严肃的朗诵着，其身后跪伏着一群乡野土民。
“哈~”
内堂石像头顶，仅拇指大小的红衣女洛水，打着哈切横卧其上，无聊地扫过下方。
这些人修为皆不入眼，连个筑基的都没有，最厉害的个也不过是开元，都不知师兄让她来这玩啥，这天地灵气还贫瘠得可怜，都什么破地方。
这时，祖祠走进一对老夫妇，怀里抱着一女娃。
“嗯？”
洛水眨了眨眼，那女娃一眼望去就知不俗，圆润小脸，星辰眼眸，光气质这块，就远不是这群乡野土民所能比拟。
当然，她怎么会有我洛水可爱聪明~
想到这，她傲然昂起脑袋，哼哼两声，吃着食指嘀咕自语，“唔~她就是师兄说得那位？这修为有些古怪……”
下一秒，她眼睛雪亮雪亮，笑眼如月，“啊~有了~嘿嘿嘿~肯定有得好玩~”
……
翌日。
“叶百川活了两百多岁？”
潘有财放下手中茶盏细揣起来，一个人活到四十都难，何况两百多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潘老弟，这事信不信在你，昨日祖祠上你也看到了。”
陈庸拄着拐杖，枯皮苍容，如同半只脚踏进棺材，“另外老朽大限将至，若能再活个十年。”
“五十终老都是万幸，这还得烧高香祭祖神。”
他半低着头，眯眼斜瞅上座胖子，“不过，你我若能得到叶百川长寿之秘，老朽说不准还能活更久……”
嗒——
嗒，嗒，嗒——
潘有财手指敲着桌子，左手捂嘴沉吟半响。
尔后，他脸上肥肉一阵抖动，笑道：“陈老哥通光满面，定能长命百岁，哈哈哈哈！”
“呵呵呵……”陈庸皮笑肉不笑附和。
“哦，对了！”
潘有财挪动圆滚滚的身子，起身推开狭小房间窗门，望着外头压抑的乌云，问道：“听说你们村里出了个小怪物？”
“此事老朽略有听闻，北片草屋被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也不知这群愚民从哪拉出个小女娃做替罪羊。”
“陈老哥，据小弟手下传来消息，叶百川似有意袒护那女娃子……这可是老哥上位的好机会~”
听着，陈庸疑惑。
随之浑浊老眼为之一亮。
……
入夜
祖祠废墟前。
“大伙还没看明白吗！”
轰，轰轰——
这时，雷光张牙舞爪闪过，黑夜有那么一瞬变得煞白，尔后，沉闷雷鸣盖耳。
天雷怒吼！
土民们一个个心怀敬畏，急忙伏地磕头。
“瞧瞧！都瞧瞧！就连祖神都看不下去了！”
陈庸抓着拐杖敲了敲地面，颤抖着手指过前方野乡土民，再直指苍天，怒吼道：“祖神在愤怒！我们要用她平息祖神怒火！”
“放开我女儿！放开她！”
“她不是怪物！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冲我来啊！”
李翠嘶声哭喊，双手双脚被捆于一根木桩上，五花大绑的，很紧实。
此刻，她极力挣扎，浑然不顾粗绳的紧勒，使得粗布麻衣染成鲜红。
台上，陈庸使了个眼神。
潘有财会意，朝手下点点头，很快有人扯了块兽皮，揉成一团，塞入她嘴里。
“唔，唔，唔——”李翠瞪眼怒目，仍不停挣扎。
潘有财又将目光挪向另一头头发花白的老头，手下再次领会，将老头的嘴也顺带堵上。
陈庸满意地点点头。
唰！
他挥过拐杖，指向身后篝火台，“乡亲们！你们敢信一个人会手心冒火？一个人能徒手拆祖祠？”
“不！！！这绝不是人可以做到！！！”
“没错！就是这么个怪物！她杀了我们的亲人！毁了祖祠！而我们的祖神正因此愤怒！”
陈庸斜瞄了眼篝火台上的小女娃，很不自在地颤栗了下，强压下心中恐惧，挥散前一刻在祖祠的回忆。
他顺着轰鸣雷闪高举双手，颤吼着，“祖神正在指引我！他们告诉我！他们需要祭品！！！”
这时，正在伏地朝拜雷电的乡野土民们，缓缓转身看向台上，少数人起身跟着挥舞起手中火把。
“对！没错！祭品！祭品！”
“我就知道的，早就看出这小东西是怪物了！”
“这是不祥之人……不祥之人……快让祖神收了她……”
……
篝火台边上。
李翠哭红了眼，摇头挣扎得更厉害，就连木桩底部泥土也松了一大圈。
另一旁，顾城也为之动容，然憨厚老实的他更多是沉默，目无光彩，已然认命……
“阿娘……阿爹……”
顾思君披头散发垂挂在木架上，粗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勒得死死的，生怕她跑了。
她无力抬起头，透过青丝空隙，看清了爹娘，以及前方黑压压的人……
此刻，她感到害怕。
她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这些叔伯婶婶们，明明昨天还对她很好很好，这才过了一个夜晚，态度百八十度转，完全变了样……
为什么……
咚！咚咚！
陈庸敲了敲地面，松弛褶皱的皮肤一阵晃动，他眯起浑浊老眼扫过下方，窃语私语不少，但大部分人仍保持沉默。
至于这些人怎么想，他还是心知肚明，叶百川！又是叶百川！你们心里只有叶百川么！！！
咚咚咚！
他举起拐杖再次大力敲了敲，嘶喊道：“各位乡亲们！你们还想不明白吗！”
“留着这个怪物！死的只有我们啊！！！叶百川想包庇这怪物！那是因为他厉害！！！”
“他不怕！但我怕啊！难道你们不怕吗！！！”
“咳，咳咳——”
陈庸锤了锤胸脯，双手撑着拐杖，喘着粗气弯腰低头，吃力地喊着，“那么他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斜着眼珠瞄向前方，迎着轰鸣雷光咬牙切齿，“你们知不知道！等这怪物恢复力气——我们都得死！”
“只有将她献祭给祖神，让祖神收了她，我们才能保以世世平安！”
广场上一片沉寂。
“祭祖神！”
“烧了她！祭祖神！祭祖神！”
不多时，土民们声音越来越响，上下舞动的火把也越来越多，一个个带着愤怒与恐惧不断呐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
音浪如潮，一浪接一浪。
陈庸浑浊老眼光彩奕奕，嘴角笑容逐渐盛开，叶百川完了，他完了！终于是我陈庸的时代！
他压下兴奋，缓步走下台，与潘有财对视，二者不约而同笑眼如月，到目前计划顺利进行了一半……
“放！”
唰唰唰——
土民们奋力掷出手中火把，一簇簇火光在黑夜中打着转，淡黄火光划破黑幕，如流星雨般坠向篝火台。
陈潘二人此刻甚为激动。
他们心中大石也终得落下，着实因前不久祖祠那一幕太过恐怖，这小怪物仅凭一人之力，拍塌了石质祖祠，连带压死不少潘氏仆从……
死吧！去死吧！小怪物！
